又一股寒意窜下她的背脊。她的目光无法离开书房门。
“迪生,书房。”
他神情怪异地看她一眼,但没有发问。他穿过走廊打开书房门。
房里的景象使爱玛倒抽口气。书房被翻得乱七八糟。但令她反胃的却是明白无误的死亡气息。她倒退一步,本能地掏出手绢捂住口鼻。透过手绢浅促呼吸着,她惊骇地瞪着躺在书房地毯上的人体。
“我的天啊!迪生。是不是……”
“没错,是兰妲。”迪生走进书房,停在尸体旁边。“她死了。”
爱玛勉强自己往房里跨一步。她的目光无法离开兰妲被鲜血染红的上衣。
“她在自己家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爱玛问。“仆人一定会听到枪声。他们人呢?为什么没有人报警?”
“也许她在凶手抵达前就打发他们离开了。”迪生移向附近的桌子,低头凝视着地面。“她似乎一直在等你来。”
爱玛强迫自己把目光转向散布在他脚边地毯上的物品。一个草药罐、一个茶壶、一个茶杯和一副纸牌。
“她显然又想对我进行实验。”爱玛望向他。“但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她已经相信灵药对我有效了。”
“没错,但她必须先使你相信灵药能让你看穿纸牌,然后才能说服你跟她合作。”
“这大概就是她下午打发仆人离开的原因。”爱玛缓缓地说。“她觉得私下告诉我她的计划比较好。”
迪生打量着零乱的室内。书架上的书掉在地上,纸张散落在地毯上,地球仪滚出了它的支座,书桌抽屉都被拉了出来。
“我猜这有可能是窃贼的杰作。”他说。
“但你听来并不相信是那样。”
“我是不信。”他走到书桌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假定凶手是在找寻药方或秘笈。”
“你想他找到了吗?”
“不知道,但他很可能有所收获,因为他显然决定他不再需要兰妲。”
“天啊!迪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答案显而易见。我们应该离开这里,而且越快越好。”他抓住她的手腕。“此刻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让你跟另一件谋杀案扯上关系。”
爱玛的胃里一阵翻搅。“但谁会把我跟这件命案扯在一起?”
“我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他拖着她走出书房。“我们必须在仆人回来前离开。”
“这一点我完全同意。”
他们循原路退出屋子。抵达依然空无一人的后巷时,爱玛才明白她刚经历了什么事,紧接着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你没事吧?”迪生目光锐利地看她一眼。“你的脸色有点苍白。”
“当然没事,我又不是没见过谋杀案。事实上,这是两周内的第二次。”她深吸口气。“照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习以为常。”
“你真幸运。我以后恐怕得随身携带嗅盐了。”
他们快步走出巷子。爱玛看到出租马车还在街角等候他们。车夫在驾驶座上鼾声大作,连拉车的马也在打瞌睡。
迪生拍击车身。“醒醒,车夫,你的乘客回来了。我们想要立刻离开。”
车夫从梦中惊醒。“遵命,先生。”他长叹一声执起缰绳。
迪生拉开车门推爱玛上车。他跟着钻进车厢,关上车门,拉拢窗帘。
爱玛交抱双臂。“谁会想置兰妲于死地?”
“依我之见,许多人会欣然朝她开枪,包括几个嫉妒的妻子在内。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妨假定凶手跟秘笈和药方这件事有关。”
“没错。”她伸手按摩额头。“但是,迪生,你提到嫉妒可能是犯案动机。”
“那又怎样?”
“有一个人有充分的理由嫉妒兰妲的众多情夫。”
迪生沉默片刻。“你说的对。我们最好在警方得到相同的结论前找到辛旺,我有些问题要问他。”
“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回答你?”
迪生露出他神秘莫测的笑容。“我会跟他谈条件。只要他肯提供和兰妲的过去有关的情报,我就会在警方试图以谋杀罪逮捕他时帮助他逃亡。”
爱玛突然静止不动。
迪生密切注视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
“真要命。爱玛,我没有心情玩游戏。我的计划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什么重要的,我只不过是想到你打算跟辛旺谈的条件非常类似你跟我谈的条件。”
他看来既懊恼又困惑。“才怪。”
她耸耸肩。“用协助调查来交换免于处死?听来很耳熟。但我必须警告你,我认为那一招对辛旺不管用。”
迪生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但随即被冷静自制取代。“我对辛旺的提议跟你我之间的安排毫无相似之处。”他语气平和地说。“言归正传,你为什么认为那招不管用?”
“我认为他是真心爱她。”爱玛低声细语。“人或许是他杀的,但他不会为了保命而把有损兰妲名誉的情报卖给你。”
“你听来十分肯定。”
她握紧放在膝头的手。“我是很肯定。”
“你对真爱的信心令人感动。”迪生说。“但根据我的经验,大部分的人对于生死和金钱的态度都非常实际。”
“记住我的话,你不可能收买得了辛旺。如果兰妲不是他杀的,你倒是可以对他许下一个承诺来得到他的协助。”
“什么承诺?”
“向他保证你会设法找出杀害他心上人的真凶。”
“你不会相信的,爱玛,但大家都在说兰妲的怪仆人辛旺昨天下午回到兰妲家开枪打死了她。”蕾蒂幸灾乐祸地宣布。她刚从下午的社交拜访回来,连衣服都没换就忙着转述命案的最新流言。
爱玛放下报纸,望向满脸兴奋的蕾蒂。兰妲的死讯在早餐前不久传到上流社会,然后流言就以野火燎原的速度传播开来。
“警方确定杀害兰妲的凶手就是辛旺吗?”她谨慎地问。
虽然她向迪生提出过相同的猜测,但她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倒不是说她无法想象妒火中烧的辛旺在盛怒之下杀了兰妲。激情会使情绪容易波动的人作出极其危险的反应。但这个现成的答案似乎太简便了点,尤其是牵涉到秘笈那件事。
她猜迪生也有相同的看法,但他决心找辛旺问个明白。她整天都在家等迪生的消息。快五点了,但他还是没有出现。
“事实上,杜伊荔告诉我魏巴瑟打算雇佣警探找出辛旺把他绳之以法。”蕾蒂自己动手又倒了一杯茶,然后靠在沙发上。
“流言有没有说兰妲的仆人为什么要杀他?”爱玛问。
蕾蒂两眼发亮。“据她的管家说,兰妲经常跟辛旺调情早已不是秘密。难以置信,对不对?”
“还好啦!”爱玛挖苦道。“我当伴从时发现,喜欢跟英俊男仆逢场作戏的上流社会贵妇多得惊人。”
“对,那是众所周知的事。但辛旺一点也不英俊。”蕾蒂住口不语,若有所思地噘起嘴巴。“但我承认他那种令人生畏的模样或许很能吸引兰妲那种女人。”
“兰妲那种女人?”
“我向来认为她对这种事的品位不高。”
爱玛扬起眉毛。她记得不久前蕾蒂还称赞兰妲走在流行的尖端。听来社交界的豺狼虎豹已经找到他们的最新目标了,社交界的人连死都会成为蜚短流长的话题。
“蕾蒂,你是说兰妲和辛旺有恋情吗?”
“哦,我可不会用恋情这两个字去抬高那种休闲活动的身价。但看来她确实经常在没有其他的情夫时跟他上床。”
“那并没有说明他为什么要杀她。”
“据说辛旺在舞会那晚惹恼了兰妲而遭到解雇。她显然没有给他推荐信。仆人说他在天亮前就收拾行李离开了,他们都说他离开时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