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敦醉醺醺的笑声在门外回响。爱玛听到金属落地的声音。
“讨厌,你害我把钥匙掉在地上了。”兰妲说。
“让我来。”契敦说。
爱玛拉开沉重的橱门,拨开成堆的衣裳钻进去,伸手把门关上。
黑暗立刻笼罩住她。一只男人的手臂勒住她的腰。她吓得张口尖叫,但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嘴巴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捂住。她被粗鲁地压在一副结实坚硬的男性胸膛上。
爱玛吓得魂飞魄散。跟她的新困境相比,被认出的危险根本不算什么。难怪这间卧室的房门没有上锁,原来已经有别人先溜进来了。
“别出声,葛小姐。”施迪生在她耳边低语。“否则我们两个都有许多事要解释了。”
爱玛拉开橱门时,躲在衣裳堆后面的迪生看到金边眼镜寒光一闪,因而认出了她。虽然处境尴尬,他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没有看走眼感到得意。经人介绍认识的当时,他就发觉她没有一般贵妇伴从常见的温顺特质。
虽然她谦逊沈静,举止得体,但过时的衣著和古板的眼镜遮掩不了她绿眸深处的慧黠和刚毅。当时他就认定她是个不好惹的女人,这会儿他又发现她的自我娱乐是躲在别人的衣橱里。真有意思。
爱玛在他的臂弯里不耐烦地扭动。他突然清楚地感觉到她圆润坚挺的抵着他手臂。她的清新幽香使他意识到衣橱里的空间有多么狭小。
她显然是认出了他而不再惊慌地拚命挣扎。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从她柔软的嘴唇上移开。她一声不响,显然同样不想被人发现。跟他一起躲在衣橱里会是个偷窃珠宝首饰的小贼吗?
“真是的,契敦。”兰妲的声音不再愉悦。“不要扯我的衣裳,你会把它弄坏的。别这么猴急,让我点亮蜡烛。”
“亲爱的,你使我欲火焚身,一刻也无法等待。”
“你最起码可以月兑掉衬衫和领巾。”兰妲的语气越来越恼怒。“我不是任你压在墙上占有的婬贱女仆或枯燥乏味的贵妇伴从。”
迪生感到爱玛浑身一阵轻颤,发觉她的小手握成拳头。出于愤怒或恐惧?他思忖着。
“但我的贴身男仆花了好久才打出这个最新式样的领结。”契敦嘀咕。
“我会在你离开前帮你把领结重新打好。”兰妲哄道。“我一直想当你这种天赋异禀的贵族绅士的贴身男仆。”
“是吗?”她的称赞似乎安抚了契敦。“好吧,如果你坚持。但是快一点,要知道,我们没有整晚的时间。”
“但我们确实有整晚的时间,亲爱的。这正是我的重点。”
衣服的悉窣声响起。兰妲呢喃了几句话。契敦申吟一声,呼吸变得越来越粗浊。
“天啊!你今晚还真急切。”兰妲略带不悦地说。“希望你不会操之过急,我无法忍受不等女人先达到高潮的男人。”
“赶快上床办事吧。”契敦咕哝。“要知道,我不是来聊天的。”
“先让我替你月兑掉衬衫,我喜欢男人的胸膛。”
“我自己来。”一阵短暂的寂静。“这样行了吗?办事吧,夫人。”
“讨厌,契敦。放开我,我不是街头的妓女。把你的手拿开,我改变心意了。”
“但是,兰妲——”契敦发出一声沙哑的嘟囔,然后申吟著吐出一口长气。
“哦,我的床单。我特地从伦敦把它们带来,好让我能睡在柔细的亚麻布上,现在看你干的好事。”兰妲的语气中充满轻蔑。
“但是,兰妲——”
“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比较喜欢没有资格对爱人的技巧有所要求的女人了。你就像第一次跟女人在一起的十七岁少年。”
“都是你的错。”契敦埋怨。
“你再不出去,我会无聊死。幸好现在还来得及找个更有本领的男人来陪我过夜。”
“慢著——”
“我叫你出去!”兰妲突然愤怒地尖叫。“我是贵妇,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去找整理房间的女仆或费夫人那个面色苍白的伴从娱乐你吧。考虑到你可悲的技巧,只有那些女人会对你感兴趣。”
“我也许真的会那样做。”契敦反唇相稽。“我敢打赌跟葛小姐在一起会比刚才跟你在一起更有趣。”
爱玛在迪生的臂弯里瑟缩了一下。
“出去。”兰妲厉声道。
“我曾经上过雷府的一个贵妇伴从。”契敦的声音突然冷酷起来。“那个小贱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止反抗。”
“别告诉我有个可怜的伴从竟然不知好歹地想拒绝你的示好,契敦。”
“我使她受到应有的惩罚。”契敦似乎没有听出兰妲的语气中充满嘲讽。“雷夫人发现我们在储藏室里,立刻解雇了那个笨女人。”
“我不想听你征服贵妇伴从的详细经过。”兰妲冷冷地说,怒气已经压了下来。
“当然没有给推荐信。”契敦得意地补充。“我怀疑她还能找到另一份工作,现在八成在济贫院里挨饿受冻。”
爱玛全身发抖,呼吸急促,双拳紧握。出于恐惧或愤怒?迪生再度纳闷,但越来越觉得是后者。他开始担心她会推开橱门冲出去找契敦算帐。那样的场面会很有趣,但他不能让它发生。那样的举动不仅会使她大难临头,还会坏了他的大事。
他收紧勒著她纤腰的臂膀,无声地譬告她不要企图轻举妄动。她似乎明了他的意思,至少她不再作势冲出衣橱。
“滚出去,不然我要叫人了。”兰妲冷冰冰地说。“我相信我的仆人辛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你弄出去。”
“慢著,犯不著叫那个大老粗来。”契敦低吼。“我走就是了。”
脚步声响起。迪生听到卧室门开了又关。
“可恶的窝囊废。”兰坦厌恶地低声骂道。“我是贵妇,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脚步声再度响起,这次比较轻柔。兰妲穿过房间走向梳妆台。迪生希望她不会需要衣橱里的东西。接著傅来的是梳子放在木头桌面上和瓶盖开关的声音,然后是绸缎的悉窣声和更多的脚步声。
房门再度打开和关上。卧室里终於只剩下他和爱玛。
“葛小姐,在分享如此亲密的经验之后,我想我们应该加深对彼此的认识。”迪生说。“我建议我们找个比较舒服的地方私下谈谈。”
“真该死。”爱玛说。
“正有同感。”
几分钟后他们走进阴影深浓的花园。“混蛋,”爱玛气愤难消地说。“卑鄙下流、龌龊无耻的小野种!”
“经常有人说我是野种。”迪生面无表情地说。“虽然那种说法其来有自,但很少人会当着我的面那样说。”
爱玛大吃一惊,在过度茂密的树篱边戛然止步。“我不是有意暗示——”
他故意打断她的话继续往下说:“更重要的是,从来没有人骂我『小』野种。”
他说的没错。“小”绝对不适合用来形容他这个人。除了身材高大以外,施迪生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阳刚魅力,令许多上流社会的男性既羡慕又嫉妒。
“我指的是柯契敦,不是你,先生。”她懊恼地说。
“还好不是。”
“下午发现柯契敦在魏家堡时,我就警告管家高太太,无论如何都不要派年轻女仆独自到他的房间。”爱玛说。“我还告诉她尽可能让她的女仆两人一组工作。”
“我完全同意你对柯契敦的看法。”迪生说。“从你对他的反应看来,我猜在雷府储藏室里那个倒楣的伴从就是你?”
她的低头不语等於是默认了。
爱玛走向花园深处。她感觉到迪生跟在她后面。魏家堡的花园在白天看来杂乱邋遏,到了夜晚,那些未经修剪的灌木和四处横生的藤蔓就像险恶的丛林。迪生的脸孔在阴森森的月光下有如两眼发亮的狰狞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