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熠从购物袋里拿出两颗蛋递给母亲,然后以认真的口吻说:“妈,如果遇到好对象,你也要好好把握,因为你的幸福,对我来说也是最重要的。”
李妈妈不禁停下动作,凝望着她,回道:“我知道你孝顺,但是我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没人家老来俏那么时髦,只要有个能谈心的朋友就很足够了;别替我操那么多心,你自己才是该打算打算。”
没多久,香喷喷的滑蛋牛肉烩面即上了桌,这对母女也以轻松的心情品尝了起来。
台北忠孝东路
晚上九点,Eric正在公司训练模特儿台步及Pose,这二十位模特儿是从一百多位当中甄试出来的,训练两个月后就要正式替公司接拍平面广告;他承受的压力,由训练时的严格可见一斑。
“姿莹,怎么都不笑呢?老是这种脸,杂志会要你吗?”
他吼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她正是跟月熠同时进公司的小女生,到现在都因为怯生生的表情,无法得到演出机会,但Eric看得出她的努力,配合度也很高,所以总是尽量地为她争取,希望她有天也能像月熠一样,圆了自己的梦。
“姿莹,你的脚怎么都没动,摆来摆去都是差不多的Pose,这样也叫专业吗?”
何姿莹强忍的泪水终于流淌了下来,她已尽力了,但勤能补拙这句话似乎不太适用在她身上,她有着极深的无力感。
“停!好,大家休息五分钟,自己检讨看看缺点在哪里,五分钟后伸展台集合考试,十个Pose。”
Eric语毕,立即走向哭泣的何姿莹,搭着她的肩安慰着,虽然他哄女孩子的工夫停摆多年,却仍宝刀未老,没两分钟又让她破涕为笑,连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在这方面的天分。
走近窗边,他点燃一根烟,就着有点凉的夜风抽起来。
九月,开始吹西风,四年前这样的夜晚,他邂逅了舞台上的那个女孩,然后与她相识、相知,痴迷至今;那个奇异如夜晚才绽放月华的女孩,如今依然在别的地方绽放着光亮吗?希望她是的,他心想。
十点一到,送走了那些追梦的女孩,Eric回到办公室,照例在桌历上找到今天的日期,画上个大“×”,然后又到了蔡老板的店里。
这阵子,他很常来,可能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时,人总会求助于熟悉的环境,来帮忙自己解月兑;也可能是距离与月熠相约的时日愈来愈近,使他在心理上的紧张程度急遍增加,需要放松。
当他独自一人抽着闷烟,稀奇地,蔡智杰走了过来,到他身旁坐下。
“Eric,好久不见。”
他的口气俨然像个大人,头发留长了,像个艺术家般整齐地束在脑后;反倒是Eric前阵子嫌麻烦才改变的平头造型,使他的外表看来像个年轻小伙子。
“土别三日,刮目相看,你成熟许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Eric回应他的招呼,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受;如同看见教不乖、爱逃学的孩子,好不容易大学毕业那般悸动。
“今天怎么有空来?”蔡智杰一直很有风度地保持笑容,像见到老朋友般地开怀。
“我常来,只是我们无缘相见罢了。”
Eric的一语双关,让蔡智杰笑了出来。
“‘我们’,是指你和月熠吧!”他嘲笑这个痴情的男人,两人以英雄式的眼神对望而释怀;毕竟事过境迁了,所谓的心结,随着另一个幸福的来到,也早就得以化解。
“对了!圣诞节那一天晚上,可否保留两个位置给我?”Eric慎重地对未来这家店的继承人提出预约的要求。
“可以啊!你……交了新女朋友?”蔡智杰的眼光像刀锋般尖锐,仿佛他若说了肯定的答案,就要一刀捅过去一样。
“你认为有可能吗?”他笑得有些哀怨,仿佛也在嘲笑自己的痴心。
“那是……月熠,你们真的在一起啦?恭喜……”
“先谢谢你了。不是这样的,我和她约定在那一天为未来作决定,如果两个人都来了,是好结局;如果其中一个人没出席,缘分就尽了,成败全赌在那一天。”
“好浪漫。”
看着蔡智杰一副崇拜至极的羡慕眼光,Eric才觉察到自己的严肃简直就像个食古不化的老学究。
“我一定帮你!”他拍胸脯保证,让Eric增加了无比的信心。
其实Eric担心的绝非自己的问题,而是经过两年,那女子的心上人是否有了异动呢?不过,他还是礼貌的向蔡智杰的热情赞助道了谢。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就帮你帮得彻底一点吧!”
蔡智杰要Eric附耳过来,在嘈杂的雷鬼音乐中,叽叽喳喳地不知讲了些什么;只是最后,两个人勾肩搭背地笑得好开心、好灿烂,在这黑色的空间里。
不知不觉中,月熠与母亲来到加拿大也有三个多月了,温哥华是个不会让人失望的城市,繁荣中不失温馨和清新,让人流连忘返。
在这里,几乎每天清晨,林伯伯就会与李妈妈相约至公园运动,顺便与同年纪的长辈们聊天叙旧,但看在月熠眼底是忧喜掺半,喜的是母亲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与生活方式,忧的是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而且约定的期限也已经很接近了。
“铃……铃……”
门铃响起,不用猜就知道是林家父子其中之一,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两家熟稔的程度是不由分说的,就有如上辈子就已相识的亲戚一般。
“谁啊?”
“李妈妈,是我,任华。”
李妈妈心里有底,故在问的同时就已边走向大门,没等他报上姓名,门就已经开了一半。
“李妈妈,月熠姐在吗?我想进她房间放东西,不晓得方不方便?”
“都中午了,她应该醒了,没关系,你上去吧!”
李妈妈笑笑地看着这个大男孩怀里抱着几罐饮料,想他可能有心事要找自己女儿商谈,也不多问就准了他的请求。唉!年轻人的世界他们是愈来愈不懂了,就像林父讲的一样,就让年代相近的他们去沟通吧!李妈妈如此想着,摇摇头,笑着走回厨房准备午餐。
“月熠姐,是我,任华。”
由于抱着满怀的饮料,他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敲门,只好站在寝室外大声喊。这间位于三楼的主卧室,是他哥哥林任中与现任妻子的房间,目前暂借月熠使用。
“喔!等一下。”
月熠最怕这种情形,刚睡醒时见人的情况很是尴尬,因为她觉得人在刚睡醒时最丑,怎么偏偏蔡智杰他们那个年纪的大男孩,总会在这时闯进女孩子的闺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住在人家家里,就算不行也得行。月熠满月复牢骚地用手整整一头乱发,迅速地开了们。
一开门,林任华就把塞满怀抱的瓶瓶罐罐摊撒在床上,然后再一瓶瓶地摆进双门小冰箱里。
“喂!你该不会是一大早专程替我补充饮料来的吧?”月熠看着他连续而专注的动作,满月复狐疑。
“你有两个语病喔!第一,现在不是二大早,是快中午了,难不成你大小姐每天都睡这么晚哪?难怪找不到虫吃。第二,这里不是饭店,我也不是饭店服务生,自然不是送饮料给你喝的啦!”林任华把全部饮料全摆进冰箱,然后坐到床沿。
“不然你怎么会特地送这么多饮料上来呢?”他的回答更激起月熠的好奇心,边走向浴室准备漱洗,边探头追问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