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这么麻烦,”雅雪果然不肯善罢甘休、乖乖听从他的话,“为什么不乾脆把我杀了算了?”
亚桑有些厌倦她的问题。
她为何不好好地接受他的命令,非要和他作对不可?他是在为她的安全着想,难道她不能明白吗?
“我方才就说过了,我不希望白费士兵们的体力,他们有比挖坑埋尸更重要的工作。”
“那,我出来透透气也没碍着你什么嘛!为何不准?”
因为我父王急着想杀妳!亚桑真想对她大吼,可是他终究克制住自己。
“因为恐怕会影响军心士气,我可不能冒这个险。妳也知道,我对士兵的要求严格,除了完美之外没有商量、讨价还价的余地。”
“就因为这样?”她不可置信的问。
“就因为这样。”他坚决回答。
“那你是打算把我闷死在房裹了?”
“我既然给了妳生命的自由,自然不会再取走它。只不过妳的行动自由应该是由我另外赋予妳的,而不是妳想怎样就怎样。这其中的分别,就要妳自个儿去明白它。但是妳活动的自由空间,我仍会给妳的。”
“你的意思就是说,当你高兴开心时,我才能有唿吸新鲜空气的机会啰!”她试探的问。
“正是如此。”他突然微笑了起来,“所以啦!或许妳可以学着温顺点,或者试试讨好我,也许拥有新鲜空气的机会比较多喔!”
温顺点、讨好他?绝不!
“下辈子吧!”雅雪恼怒地说,忿恨地偏过头去。
亚桑迸出一串哈哈大笑。
他吓了一跳,自己居然也会无拘无束的大笑?他从来不晓得自己隐藏了的这部分,他一向惯于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因为他是王位的继承人,必须随时都能克制自己的心绪,千万不能让情绪主宰理性。
他提醒自己必须小心一点,否则他会太“欣赏”雅雪了。
“过来,雅雪。”他止住大笑伸手向她说。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认命地走了过去。
“今天妳在外面待得够久了,回房去吧!”
无力抵抗,雅雪只有一声不响,以沉默代替抗议地跟着他走回房间。
然后,她听到他离去前对守卫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十分清晰大声,彷彿是刻意说给她听的。“好好看着公主,别再让她给跑了,否则,唯你是问!”
***
亚桑离开房间后,直接往母亲的寝宫走去。
他觉得自己也许得避开雅雪远一点了。一开始,他是因为雅雪曾救了他一命,才心软地留她一条生路;而现在,他却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不知是怎么回事,雅雪的所作所为似乎对他有某种程度的影响。
现在,他好似再也不能离她而去。
他记得,他承诺过自己,要放雅雪一条生路,只因为她当时曾救过他;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彷彿已不完全是如此了。因为在她面前,他已不能克制住自己的衝动。
亚桑大力地甩头,天知道他干嘛为这种事操心!
“母后。”
王后转过头来看着儿子,脸上夹杂着好奇与疑惑的表情。
“亚桑啊!”她说道,“这两天你彷彿失综了似的,连早晨都没来跟我请安,你是当真忙到连来看一下母亲,都有困难吗?”
“母后!您也知道我这几天比较忙啊!不是我不孝没来向您问好,我实在是抽不出空呀!”
“除了那位公主及你父王亲临之外,实在也没什么值得你大费周章的事了。”王后优雅地抚抚长裙,“那位公主呢?你把她怎么处置了?人家可是一族之珠,有最起码的身分地位,别太不仁道啊!包何况她嚐尽了国破家亡之苦,如果你再虐待她,未免太残忍了。”
亚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母亲的问训,他可不敢插嘴,省得换来更激烈的反应。他对母亲的个性可是瞭若指掌。
“母后,”他慢吞吞地开口。“您当真以为我的个性是这么残暴不仁的吗?”
“就算不至于残暴,也是心狠手辣啦!那女孩的亲人虽然不是你手刃的,但你当时明明就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啊!为什么还是杀了他们?我相信假使你当初制止了这种暴行,他们便能活下去,因为指挥者是你,而非你父王呀!假如你真有心要阻止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你绝对是做得到的。问题在于,你压根就恨不得他们全死光!”王后喟然道:“小心,你两手沾满的可是血腥啊!”
“拜託!母后!”他哭笑不得。“你把我形容得好像是千古的大罪人,应该抽筋剥皮、再挫骨扬灰是吧!”
“亚桑呀!”她正色的说,“你要明白,你下令处斩的是人,可不是畜生。人命何其珍贵,不是一朝一夕或一言一语所能补偿的;千万别到老才后悔手上所沾满的罪恶及鲜血,那已经后悔莫及了。”她语重心长。
“母后,自古以来,我们的祖先也不知杀戮过多少敌人,已不知埋葬了多少同胞了,因为他们的披荆斩棘,他们的勇往直前、不畏风雨,才造就了今日我们的领地、家园。”
“所以他们的双手也是别人的性命的刑具。”她不以为然。
“母后,您必须了解,假使没有祖先们的开拓,也许辛苦的是今日的我们。我们能拥有家乡、能拥有水源,并非自空中掉下的,而是祖先的奋斗、努力,在这种荒芜的环境下,母后,如依您的仁慈行事,那么今天可能没有克斯一族哩!”
王后望了儿子一眼,摇摇头。
“话是没错,亚桑,但既然先人已经留给我们这一大片产业,食衣住行毫无忧虑,何苦又要强佔取别族的土地呢?”
“母后,我不想跟您扯了,反正妳那颗慈悲心是用错地方了。而且我今天来,主要是和您谈谈雅……那位琦登公主。我先声明喔,我对她可是一点杀戮之心也没;一心想剷去她的,是父王而不是我。”亚桑一副“别冤枉我”的样子。
“你父王?”她端庄地用手绢拭去额上的汗,“人既然是你留的,就该由你去向你父王说服、说明理由,我去是派不上用场的。而且,亚桑,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晓得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放她一条生路。”
“不为什么塬因,母后,只是我还不想赶尽杀绝,留下这条命脉也不至于对我们产生任何威胁。起码我相信不会。”他耸耸肩,看着母亲。
“我不相信只是如此,一定另有塬因。”
“唔,好吧!我认输了,母亲大人。”他无所谓道:“事实上,她曾经救我一命,所以我留她活口,一命抵一命,正好互不相欠。”
“真是如此吗?”她怀疑的问。
王后不相信亚桑会单纯因这理由而留琦登公主一命,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儿子。
亚桑撇过头去,盯着窗户。“母后!反正让她活下去,不也正好符合妳的希望吗?何必问这种无意义的问题?更何况,理由也是无关紧要的嘛!没有必要知道得那么明白。”
看着亚桑不安地移开视线,做母亲的焉有不怀疑好奇的道理?但是,她也很清楚,适度的询问比咄咄的逼问来得有效果。当然,她选择前者。
王后技巧地转移话题。“为何要我去向你父王说明?”
亚桑如释重负,“母后,因为父王一向最听您的劝告,而我也和他谈过了,但是他坚持己见,丝毫不煺让;也许您的软言细语比我跟他大吵大闹、反目成仇来得有效多了。我若再和他吵,只会加重问题;还是请您慢慢地安抚他,让他了解雅雪……琦登公主对我的救命之恩,我相信他或会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