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掳走她的人,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她都恨死这个人!她的怀里还装着给隆晋的书,给英薇的零嘴。今夜,她本应该跟家人一起,快快乐乐地吃上团圆饭!
带着满腔的不满,她的视线越过篝火,看见了对面死死盯着她的男人。
“萨伦!”寿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转念一想,当日在叶赫那拉家他的表现,她顿时恍然大悟。
萨伦不是债主!看样子,他和正牌寿雅有着更复杂的情感牵扯。
“这就是你报复的手段吗?寿雅?如果是,你成功了。”高壮的萨伦咬牙切齿道,手里的尖刀不停地削着木头。
寿雅不作声,移到离他更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他。
萨伦被她的眼神激怒了,脸色铁青。
“我错了,我不该跟布尔尼的妹妹订亲,我不该在你说要逃走的那夜迟到,寿雅,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很快地,他忍住怒气,放下手里的刀和木头,双膝跪落在地,悲痛地看着她。
“你真有那么爱寿雅吗?”这个问题,她是代替这具身体从前的主人问的。
“你都不记得了吗?好,我说给你听。自从你阿玛战死,整个叶赫那拉家全靠你一个人支撑,你必须照顾眼盲的姐姐,所以你一直想嫁给有权有势的男人,让你跟桐雅下半生有所依靠。
“一个六品格格想攀门好亲事根本不可能,寿雅,你很清楚,所以你挖空心思周旋于京城的达官贵人里,甚至不惜破坏好几桩婚事来到达你的目的。后来,你遇见了我,你不再贪恋荣华,你说再苦也想跟着我,因为只有我懂得你是怎样的人,只有我对你不是虚情假意。
“我是真的爱你,但是寿雅,我有我的压力,我必须手握权力才能够拥有你,否则光我阿玛那关我就过不了,我娶其他部族的女人,都是为了你啊,寿雅,你还要恨我到何时?”萨伦流泪。和她从相遇相识到相爱,是他一生中最美的回忆。
“寿雅是个可怜的女人。”她垂着脸,无限感叹。
她能想像得出寿雅生活的困顿,光看那座破败的院子就知道,一个女人在这个时代要生存下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你说,只要我被封为贝子,我们便熬出头了,这回进京我如愿被封为贝子,但你却已被指给隆磬!”
“苍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记得有一年,我不能来京里暂住,你托驿馆的人寄给我京城最美的迎春花,你不识字,我却能从中明白你要说的情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成婚之后,你跟我移居草原,为我生一群孩子。”
“萨伦贝子,放我回去吧!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只能告诉你,我是隆磬的福晋,生是他的人,死是他家的鬼。”她始终平静,眸子里找不到任何浓烈的爱恨,她的平静比怨怪更伤人。
眼前的女人好陌生,仿佛不是他年少时过到的那个女子。曾经,那双眸子里有着野心,后来因为爱上他而转为执着,但现在,波澜不兴,像是他对她不再具有意义。
“你……”萨伦瞠大眼睛,仔细打量着寿雅。在火光中,她外表没变,气质却温柔娴雅,根本找不到一点过去的影子。
“你是不是还在怨我运河之约迟到?”那时,他正在母亲娘家府中居住,收到她差人送来的信,他本想前往,结果被阿玛叫去伴驾猎鹿。他隐约猜到嫁入肃亲王府的寿雅想要与他私奔,而他,越来越贪恋权力的滋味,他不能放过任何往上爬的机会,于是他放弃了她。
“原来寿雅当日去运河边等的人是你。我猜,当日你根本就没有去,迟到只是你的借口!”谜题终于有了答案。寿雅夜奔,完全是想要和所爱之人厮守,可惜所托非人。
萨伦哑口无言。在权力与爱之间,他茫然了。
“萨伦贝子,你真的爱寿雅吗?”她用很轻的口吻问道,仿佛不带任何重量,却给他重重的一击。
他做了错误的选择。
“你就像个小孩子,当失去最心爱的玩具后,才发现那东西对你何等重要,你想要抢回来,这才是你掳我到这里的目的。”
“绝非像你说的那样,我只是——”
她打断他的狡辩。“别再替自己的自私找借口!你这样悄悄地把寿雅抢过来,绑回草原藏起来,足打算让她从此一生见不得光,活得没有尊严,任你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她厉声责难,“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我是不清楚你跟寿雅之间曾有怎样的海誓山盟,但你不配拥有这段感情,你从来没有去考虑寿雅的幸福。”她替寿雅不值。
“你闭嘴。”
“好比现在,你根本没有问过寿雅的意思,就把她掳来这里,让她蒙受抛夫弃女的罪名!你好自私,你知不知道,爱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如果你真的爱寿雅,你不会让无依无靠的她在运河边苦苦守候,最后令她放弃生命,落水而死。”
“你说什么?”萨伦错愕的看着她。
“萨伦,站住别动,我的箭已经瞄准你的心口,你可知道,每年秋猎,我隆磬从没让一只猎物逃月兑过。”一道低沉的声音犹如鬼魅般飘来。
“隆磬。”寿雅惊喜交加,她一回头就看见拉满弓,一步步走到自己身后的丈夫。他不曾抛弃她,总在她最需要他时出现。
“寿雅,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隆磬,我一定要杀了你。”萨伦狂啸,咬牙切齿。
“很可惜,你的人都被我的侍卫杀了,你不用再想他们会赶过来救你。”
她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依偎在他的身畔。
“寿雅,马就在后头,你能骑上去吗?”隆磬说着话,手中的箭不曾有半丝颤抖,稳稳的,这让萨伦不敢轻举妄动。
“隆磬,我还有话对他说。”她柔柔地要求道。
他默不作声,算是答应了。
“萨伦贝子,我不是寿雅,你说过寿雅不识字,而我能。”抄起地上的一截枯枝,她在脚下的泥地上写下——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
几个字在篝火的照耀下,无比清晰。
萨伦这下更是惊讶,隆磬则无太多反应,沉稳地拿着箭,对准他。
“哈哈哈,为了逃避我,你竟然编出这个理由。”他笑得泪流,嘴硬不承认,但心里有数,眼前的女人的确不是寿雅。
“其实不用我多说,你也能看出我和寿雅的区别,我们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狂乱的笑声止住,萨伦目皆尽裂。
“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你如道寿雅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她请求上天,带她离开令她绝望的一切。当她发现你不能再回应她的爱,不能再呵护她的爱情,她彻底绝望,她看重你、爱着你,结果换来一场空,是你,是你把她推向深渊,令她选择以死做为解月兑。”
“不!不是我,不是我。”直到真正失去,才知道珍惜,可惜为时已晚。
“寿雅比我聪明,她在运河边见不到你,就已明白了你的心。”
她看向隆磬道:“一个人爱不爱你是可以感受到的,好比此时,贝勒爷对我的真情实意我真真切切的领略到了,他明知私自出京,极有可能被严惩,甚至还会被削去爵位,但他还是来了,在利益得失之前,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我。”
寿雅声音变得好温柔,“虽然这样做,世人会觉得很傻、很不值得,但做为女人,我比寿雅幸福太多太多。萨伦贝子现在明白了吗?贝勒爷始终相信我、爱我,才会到这里来找我。书尽于此,请你以后别再叫我寿雅,你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