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破水波声的,是孤霜凄厉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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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她忍受着内心的焦灼,趁着兴庆宫中人仰马翻的时候,偷偷地离开。
但她没有回到喜铺,或是准备逃走,而是忍住脚伤飞也似地奔向关家位在西市的药铺,找到风长澜。
冷面阎王风长澜,为人阴狠、冷漠,但不可讳言的,他也是放眼长安城,乃至于整个大唐,掌握药市的头儿,更别说他本身就拥有一手好医术。
他不但会配药,还会治病救人,不过,得在他有心管闲事时,这种时候,可不多见。
“泣血草!”来到他面前,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上好的襦裙下摆有几处被撕裂的痕迹。
风长澜目光带着分析的看着她,好似想看穿什么。
“我要知道泣血草是什么东西。”
“那并非中原之物,生长在贺兰山麓西侧,性寒,带毒,异教喜欢用它来召唤神灵,巫医也常用它来治疗头部重创,我只听家兄提过一次,有人曾用此草恢复失去的记忆,怎么,仪王已经选上这条不归路了?”
“若长年嗅其味,会如何?”她需要知道泣血草是否真的那样可怕。
“轻则中毒,重则殡命。”看来今日风长澜心情不错,能容忍她的一再提问。
“我要解药。”
银发男子沉凝半刻。
“解药我能调出来。但你要拿去救仪王,我不给。”要救,他不会自己去救?
让仪王从此欠他个人情,关家药铺又多一个有力的后台。将小小一间破败药铺经营到如此家大业大的规模,可不是轻松随便就能达成的,这其中有他诸多谋策。
“为什么?”
“仪王是个可以好好利用的棋子。”他直言不讳。
“不准你利用他。”冷面阎王一点悲悯之心都没有,有的只是算计。
相较于孤霜的激烈,风长澜不带情绪地道:“你陷得太深了。”他知道仪王和孤霜之间的纠葛,那是有一回,在无意间,他从笑儿那里听到的,这几年,他便是利用这个把柄使唤头脑聪明的她为药铺办事。
“我要救他。你不答应,我就去求小白妹妹。”这个冰冷无情的男人也是有弱点的。
“风某记得,上回有人用小白威胁我,那个人没几日便在长安消失。”声音毫无温度,令人胆寒。
“为了他,我做什么都愿意。”
“好有勇气。”
“为了小白妹妹,你也会这么做。”
这句话好似触动了风长澜,沉吟半晌,他抬起吞噬温暖的黑眸道:“你得付出代价。”
“任何代价我都接受。”笑她痴,笑她笨,或要她为言而无信付出代价,她义无反顾。分开这么多年,她对他的爱,一分未减,为了他,她一个人承受痛苦,将他们的爱永远都留在最灿烂的地方,仔细收藏。
“任何代价?”令人冷汗直流的声音道:“你的喜铺虽然不是日进斗金,也算是有利可图,明日我派一位帐房过去管帐,每月盈余皆归药铺所有。”
“喜铺就算你的了?”
“不愿意吗?每月你可以吃住在喜铺里,我不会找你要银子,但你一两银子也不能带走,你还得尽心经营喜铺,每月要是少赚了银子,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我答应。”她彻底沦为风长澜的奴隶。笑儿的狐仙庙是没有着落了!笑儿你别怪我,他……那个他快要死了,我没办法想那么多了。
“明日来拿解药吧,今晚不行。”
“告辞了。”她转身走人,红衣在烛火中显得模糊。
“孤霜。”风长澜叫住她,“我知道你对他做过什么。你给他找到泣血草的解药又如何?你能解他心头之毒吗?”
一语击中要害。她确实不知该怎么还他自由,让他娶妻。
甭霜满怀矛盾的离开药铺,再缓缓地走回兴庆宫。
是,他说,他无法平静,他说,他常常若有所失,他说……
既然已不记得,为什么他还要执着?他应该娶妻生子,而不是为了那些浮扁掠影,踟蹰不前。
她要怎样才能解他心头之毒,将他送回正常的人生?一个不能有她的人生?
天色黑沉,她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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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人呢?”脸色苍白的侧卧在软榻上,淳于千海轻声询问着益寿。他身积毒素,却并未完全发作。
“正如王爷所料,她偷偷出了府,前往西市的关家药铺。”
“去药铺了?”想为他解毒吗?真是个傻女人。一试便试出她的真心,她放不下他。
“嗯,跑着去的,路上还差点被一辆牛车撞上。”益寿也不由得慢慢放下对孤霜的成见。她腿伤未好,却为王爷前往西市寻医问药,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
“唉。”淳于千海闭眼,深深叹息,但也无比感动,就如同牡丹花会那时,她在雨中急切找他,惹得他不禁对她又爱又怜。
“孤霜见了关家药铺的澜当家。其它的益寿无能,没能查探到。”关家药铺外观看起来普通,内部却被术士精心布置过,他不得进入。
“嗯,夜深了,你们都下去吧,等她偷偷回来时,你们也假装不知道。”
“遵命。”益寿、东蓝和莲夫人都一同应承。他们也感觉得出来,王爷与孤霜之间莫名的牵绊。
时过三更,孤霜从城中返回兴庆宫的寝房,内心的焦急令她夜不成眠,快至四更,她还是放心不下,避过周遭人的耳目,趁着夜深人静,她悄悄地来到兴庆殿内,守在淳于千海的窗下,静静地听着。
屋内平静安宁,守在外屋的莲夫人和婢女都睡下,她才稍稍放下心来,待了好一会儿,见天快亮了,她才返回自己的房间。
第7章(1)
一步一顿地,迈上台阶,曳地红裙随着她瘦弱的身影进入喜铺。她今日一大早便跑去关家药铺催解药,就怕冷面阎王不守信用,忘了这回事。见风长澜着手配药,她才放心地离开药铺,看天色还早,心想,离开喜铺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大伙肯定想她了。
“当家的!”
“当家的,你回来了。”伙计连忙围了上来。
“最近真是辛苦你们了。”她望了望四周,有正在赶制的喜帘,有晾在角落里的红绸。
“当家的,你好好养伤,铺子里还有我们呢。最近生意与平日差不多。”余伯劝说。
“就是那个新来的帐房……”他们指的是风长澜派过来的人。
“由他去吧,以后把帐薄和银子都交给他。你们的工钱不会有变。”
“可是当家的,这不大好吧。”
“没见当家的累了吗?”余伯见孤霜脸色不好,连忙劝住其它人。
“当家的,进屋歇着,好不容易回来,别烦心其它的。”
她感激地点点头。
“来喜铺,也不跟莲姨说一声。”门口忽地出现一大群人,个个神色静穆,穿着清一色的酱色袍衫,而为首之人,身着贵气的麒麟紫袍,阔步而来。
孤霜转过身,看着飘扬的旗幡和众人,不由得连连摇头。
这么大阵仗,全长安城的人大概都知道她和他搅和在一起。
唉!知道他去上朝,她才偷溜出来的,结果还是被逮到。
“王爷,都来了,里面坐坐吧。”她堆笑,想领他到正厅里坐。
哪知淳于千海有自己的打算。他绕过她,四下看了看,挑了最里边挂着红帘的房间。
“王爷,那是民妇的房间,不方便让人参观……”
劝说无用,颀长的身影已来到门前。
他暗暗勾唇。傻孤霜,你越着急越证明有鬼。
踏进屋内,朴素的桌椅,简单的木床已尽收眼底。两件乱丢的衣衫很有孤霜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