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宾微笑,随即踏出门去,留老板一人倚著袅袅烟圈,望著乔宾的背影,心里感慨著或许陈秀琪的女儿终能比母亲幸运。
不到几分钟,就见乔宾带著一叠钞票回来,直接交给老板。
“没那么多……”老板拿著一叠钞票,直觉道。这叠比五六万该有的还厚。
“多的算是帮我忙,把她解雇。”乔宾好笑道。
“我该怎么跟她说?”好端端地,晓玫乖乖地,她无缘无故要人走路,那理由该是什么?
乔宾拿下墨镜,露齿微笑。“你就说她的粧太花,吓跑了很多客人吧!”
“啊!”老板楞了一阵后,感觉啼笑皆非。
“还有,别跟她说起我。”乔宾又笑,想到了什么,拿出名片。“我需要补个眠,劳烦你在她最后一天上班收工时,打电话叫醒我。”
老板楞楞地接过名片,连忙点头,这才顺道瞄了上头的名字。原来他叫乔宾啊。
也没等她回过神,乔宾即戴回墨镜由边门离去。那老板先是呆呆地笑了一阵,笑得仿佛自己的亲生爱女找到好归宿般,随即又想起什么,连忙奔到镜前,瞧著自己的浓粧。
“这样的粧真的会吓跑客人吗?”老板喃喃。“我只是想赶走登徒子而已啊,莫非这是生意不如隔壁的原因……”老板不断思量著。
第五章
早在老板打电话叫乔宾之前,乔宾就醒了。严格说来,该说他只合上眼养神,一边任由那连自己都讶异的念头飘来荡去,直到那澎湃的情感远远大胜於理智,他才叹了一声,随即又露齿微笑。
虽是分神,他还是在她踏出柏青哥店的同一刻瞥见她,仿佛她远远的脚步声正拍打节拍,而自己的心跳跟著应和似的。
此刻的她,仍是花脸一张,但神情却是疑惑万分,整个人看来有点呆。是因为他害她失业,而搞得她不明所以吗?
她缓缓行著,脚步有些阑珊,背对他远去。瞧不见她的脸,但依她那垂著的头与举步维艰,他想像她可能有的咬唇模样,像是思考未来的经济来源一般。
但他实在想太多了。
只见她和一人撞上了,被撞著的年轻学子还一脸呆楞,就听她回骂——
“你死人啊!走路不长眼睛啊!去!”她哼了一声,比了个手势,掉个头见公车来了,又蹦蹦跳跳跃上车。
乔宾暗记下公车车号,发动座车,一路跟著。不禁想著,现在五点多,她又要往哪里去?公车的路线与他住的地方相反,难道她真要像喻子所说的“一去不回”?
才有些忧心想著,只怕自己又得使蛮力抓回她,抬眼一看公车上那大大二字,不禁哑然失笑。她是要去三重,回家。
家里有什么呢?除了个会揍人、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人渣,还有什么值得让她回家?该说他高估十七岁少女的独立吗?转念又想,她总该回去睡觉洗澡啊,也就因为睡在不像家的地方,她才会连沉睡都皱眉。
一路乱想,直达目的地不远,就见她下车后,一改原本蹦蹦跳跳的姿态,东张西望打探四方,以这般一路躲藏的鬼祟姿态回家。行到家门附近,她又转头四望,吓得乔宾以为自己露出踪迹。
但她不是在找他。她根本没有探寻来往车子,而是平视搜寻,像在找什么路人。然后,她掏出硬币,拾起旁边的公共电话,拨号。
乔宾由她侧面,瞧见她只是提话筒没说话,也不像听取留言或转接般再按下什么键,只是听著话筒,双眸警觉地望望四周与三楼,让他不禁非常疑惑,想著她究竟在干嘛。
将近两分钟后,她挂电话,取回硬币,又左顾右看,确定什么之后,才蹦蹦跳跳地奔进破旧公寓里。
懊跟上去吗?不现身跟上去,万一那人渣又揍她怎么办?
才熄火,突然一个想法袭来,让乔宾笑著猛敲自己的头。自己十二小时前才来过这里啊!李木新不是说他被派来守著张保山?眼下李木新不在,自然张保山应该不在。
她没他这般财力收买人,也像是不知李木新这号人物,只怕她拨电话等半天,就是打回家里要确定里头没人渣的啊。
虽是爱死她可爱的脑袋,但乔宾仍是不放心,拿起电话拨号确认。
“李木新吗?我乔宾。”
“乔……乔先生啊。”
“还记得我吗?”虽是废话,但总该给人回神嘛。
“记得。当然记得。”
“吃过饭、睡过觉了吗?”
“吃过、睡……睡过了。刚接班呢。”
乔宾呼了一口气。“张保山人呢?”
“他……他正拿著房契在和钱庄周转……”李木新小声道。
乔宾扬眉。“他若离开要回家,你打电话告诉我。”
“当然。当然的。”
“木新。你很好。”你该当好人的。
“谢谢乔先生。”李木新有点腼腆地回著。
收了线才等不久,她又出现了。
假设他没捞起睡死在浴白里的她、假设他没帮她擦头,只怕他现在猛然瞧见那张素颜、加上一身T恤牛仔裤,会一时认不出吧。
不是那想让男人退避三舍的大花脸,也不是那企图勾引众生的小罗莉装扮,她洗去所有彩粧,什么都不留,顶著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左手拎个纸袋,右手抓著像是素描簿的本子,皮包斜背,四望一番后,露出类似好险的表情,又蹦蹦跳跳搭上公车。
靶觉心脏跳得很快。乔宾扯下墨镜,终於顿悟,若只是同情与好奇,本该只是跟到柏青哥店就罢了,剩下的行为举止,与变态偷窥者无异,自是因为理智早被丢弃在一旁。
让他奇怪的是,这种心情怎能来得这么快?他才认识她不到二十四小时,但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她解开了密码。
嗯,很好笑。
她是蹩脚的小偷,但她只用这三脚猫功夫,就偷走他的心。
“乔子,你再不回来,我会以为你今晚不去实验了呢!”喻子楠见乔宾停好车,就在院子拍狗,於是打开院子灯火,倚在大门边好笑问道。
“没有的事。”乔宾只是微笑。心中想的是该如何让她留下。
“怎么去了一整天?她人呢?”喻子楠自然是问原晓玫了。
“她一会就到。”乔宾心中隐隐有个想法成形,不禁又微笑。
“你怎么知道?”
“嗯。我知道。”乔宾只是这样回答。
因为他一路跟她到医院,几小时后又见她跳上公车,而那公车的路线正是行往此处。
先前他跟到医院,问了陈秀琪的房号,又问了一些状况。
虽然拖欠医药费,但那里的护士对原晓玫倒是赞口不绝。说她这半年来,每日傍晚报到直到会客时间结束才走;候著母亲期间,她不是对母亲说话,就是提画笔画著母亲。
他先帮她结掉了目前所积欠的医药费,随后又站在病房外像个跟踪者般偷望她。
伴著陈秀琪的她啊,沉静万分,清秀的脸上没有怨念、没有粗俗,只有温柔。
原来百变少女如她,有著三种容颜,而他希望有朝一日,她会以最真实的面貌对待自己。
乔宾忆起稍早前的跟踪行径,同时也拟定好办法。拍拍狼子,仿佛在对狗说抱歉,可能要委屈它装成笨恶狗,好帮他留下她。
“乔子,你表情有点怪,又像在窃喜。先前是找史蒂芬妮或珍娜快活去了?”喻子楠瞧乔宾分心且怪异十足的表情,像是有了底,随便先丢个测试题问著。
“不是。”乔宾又拍了狗几下,才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