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忻然问完话,久久等不到回应,一抬头,才发觉那张俊美面容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或许他是生气了。纪忻然想着。
这么多年来,或许他表达怒气的方式也改变了。
昨晚他一再迟疑,如果是别的女人或许会接受他无声的拒绝,可是她却没有,仍然自私而固执地强迫了他。
“抱歉,我不该利用你。”浓重的愧疚感淹没了对阎御丞长久以来的刻意冷淡,初次遇上这样的情况,不禁让她手足无措,来不及伪装或遗忘,她很轻易地选择了最自然的方式跟他道歉。
昨晚的她,是真的太过寂寞,才会犯下这种错误。
阎御丞不发一言,径自起身着衣,纪忻然无意瞥见那修长结实的,连忙面红耳赤的避开,只是背对着他,又听不到他的回应,她不免恼怒了。
“阎御丞,不然你要怎么样你说啊!虽然是我主动的,可是如果不是你情我愿,谁逼你也没用吧!”她不耐烦地拨开颊边搔痒的长发,恢复了直爽脾气,停顿几秒,又嚷道。“喂!你衣服穿好没?我要转过去了……真奇怪,哪有人洗完澡不穿衣服,好了没……喂?”
捺不住性子偷转过脸,马上被他近在眼前的脸庞吓了一跳。
“你干么贴这么近?”
“我不痛。”讲起暧昧话语,阎御丞仍沉稳如常。“妳痛吗?”
纪忻然虽然听了很想踢他,可还是很老实的答话。
“一开始有一点。”她知道自己昨晚表现得很粗鲁,之所以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痛楚,主要是因为他极力的温柔克制。
想起昨晚的缠绵,她才红着脸出神,俊脸突然朝她俯压而下,炙热的薄唇重重吻住了她,单掌捧住她微倾的后脑勺,刻意加深缠绵灼热的吻。
纪忻然只觉得一阵酥麻自脚底沿着背脊窜起,才准备伸手推他,他已挪开身子,轻轻地在她耳畔丢下一句──
“我原谅妳。”
待她回神,阎御丞已经起身走到门边,神色从容,以理所当然的口吻交代她,“赶快起床梳洗,我先到外面等妳。”
看着他离开道场,纪忻然才拉起被子蒙住头哀嚎。
天啊!她到底做了什么?!
纪忻然第一次知道,大饭店的早餐居然还可以叫外送!
只是面对一桌精致餐点,她却毫无胃口,丧父之痛和昨晚冲动行径带来的罪恶感令她喉头酸涩,难以下咽。
她现在已经不太能理解在昨夜那样悲痛的情况下,她为什么会这么渴望他的拥抱,缠绵的记忆翻涌而上,她记得自己非常暴力地强迫着他的爱,脸色蓦然泛红,心里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
明明是父亲过世……
阎御丞轻啜着热腾腾的咖啡,手边翻阅着报纸,锐眸却心不在焉地淡扫过对面拿叉子翻搅着食物的纪忻然,终于忍不住淡淡出声。
“十年不见,也开始学人家减肥?”
“我没有。”她有气无力地反驳着,瞪了一眼神态自若、头也不抬径自看报的俊美男人。
这共犯为什么还能这么悠哉的吃早餐看报纸?!
“不是吗?”他挑眉睨了她一眼。“不吃东西能改变的也只有体重,不是减肥是什么?还是妳期望不吃东西可以改变世界?”
他是在安慰她吗?听着尖酸刻薄的言词,纪忻然有点困惑了。
见她不答腔,他不厌其烦地继续。“其实妳用不着减肥,昨晚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虽然不是满分,但也差强人意了。”
“阎御丞!你──”纪忻然听到这里,决定这家伙根本不是在安慰人,而是在激怒她,伸手拿过桌边的小圆面包丢了过去,语无伦次地想解释。“我都说了不是那样,昨晚那是,那是……”
阎御丞接过她扔来的面包,很坏心地接腔。“是妳霸王硬上弓、妳对不起我,而我也原谅妳了。”
“阎御丞,你这个猪头!不要开口闭口一直讲昨天的事!”纪忻然被堵得无话可说,又尴尬得不得了,脾气一来,她站起身想走,手腕却一把被扣住。“你干么?放手!”
“坐下。”他声音冷沉下来。
“不要!你放手!”她甩月兑下开他的掌握,只觉得紧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正想使擒拿反扳过他的手,却被一记冰冷的瞪视打断。
“坐下!纪忻然。”阎御丞抬起眉,不容推拒的命令她,心里却不是那么确定。
以前这一招对她很有用,只要他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她就会乖乖听话,不知道事隔多年,是否还能生效?
只见她怒瞪着他半晌,终于还是甩开他的手,被制约似的心不甘情不愿拉过椅子坐下。
“干么啦?”她别开脸恶声恶气地说,口气活像被家长叫去训话的小表。
“昨天妳只是在发泄情绪。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阎御丞待她冷静下来,才淡淡开口,“纪伯伯过世,妳发泄情绪并没有错。”
纪忻然的视线还是落在远方的盆栽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白晰的脸颊悄然绯红。
“如果这种发泄方式让妳心里不好过,就当跟我打了一架。”他始终是明白她的,只是眸子里很快闪过的落寞并没有被察觉。“反正对我来说,昨天的确跟打架差不多。”
他居然说那是打架!纪忻然不禁忿忿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然而,阎御丞却只是一派悠然的表情继续说道:“至于妳吃不吃早餐,我不在乎,最多只是丢掉。反正地检署那边放妳一个星期的假,要是妳没事好做,不吃不喝窝在家里也无所谓。”
纪忻然沉默半晌,神色虽仍有不驯之意,但还是抿着唇转身回桌前,低头开始用餐。
见她终于愿意进食,阎御丞才悄悄松了口气,只是看她极为困难地咽下每一口梗在喉头的食物,心里就莫名不舍。
如果是一般的女孩子,他大可抱抱她、安慰她,告诉她没有关系,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一切。
可是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是纪忻然。
他不能温柔,只能强悍刻薄地激怒她,让她有力气继续前进。
“吃完我送妳去温律师那里。”他收敛心神,面无表情地起身,修长的手指抚过西装折痕,刻意漫不经心地开口。“今天要去聆听遗嘱内容。”
由于纪天成除了女儿之外,再无其他家人,因此在温律师那召开的亲属大会也就只有阎御丞陪同纪忻然列席。
纪天成名下的财产已经不多,大部分的公司股份也在一个月前就过户给田国豪和邢烈,其他的动产和不动产均在拍卖后捐赠给慈善机构,唯一留给女儿的只有忻成山庄。
对于父亲太过完善的安排,纪忻然觉得很不对劲,尤其当她得知这份遗嘱是在一个月前才立下的,心里的疑虑更深了。
“关于妳继承忻成山庄这一点,纪先生还拟定了特别条款,从听到遗嘱的这一刻起,直到一年届满,妳都必须遵守纪先生所立下的几个条件。”温律师清清嗓音唤回她的注意力,开始宣读这份奇怪的遗嘱但书。
“第一,从今以后,除非公事,不得与任何黑道份子有私下往来,尤其是田国豪先生和邢烈先生;第二,不管纪先生的死因为何,均会有人替他处理,无论公私,妳都不得插手干预。从这一刻开始,妳若有违上述两个条件,不但会丧失继承权,忻成山庄也会马上遭到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