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京,我问你一个问题喔。”百思不得其解,趁中午外出买便当,谷京硬要跟来的时机,桑意约终于问出口。
“袁医生是对每个助理都很凶吗?我是说,就算做得很好也很凶吗?”
“对啊。”好热。被表哥派来当保镖的谷京一面灌冰饮,一面回答。“他那个人一进了诊所,对谁都一样啦!”
“喔。”所以真的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坏喽!她放下心来。
“怎么样?”热气逐渐驱散,谷京注意到她的一脸认真,有趣的凑过去问。“妳关心他啊?”
“没有啊!谁会关心他。”她很快反驳,只是脸颊奇怪的发起烫。
“其实他骂妳什么妳都不用放在心上。”
这么激动!明明就很在意。
看着她的反应,谷京心里偷笑着,只不过免不了有一点小小的失落,怎么说他也是有过想追她的念头啊!只是君子有成人之美,他决定掏心剖肺的替表哥宣传。
“我表哥只是不喜欢牙医诊所罢了。”
“哪有人这样,不喜欢还当牙医。”果然!她一直觉得袁格霄在诊所里跟诊所外个性有所不同,原来并不是错觉。
“很复杂,这故事很复杂。”谷京俊秀的脸上露出了八卦兮兮的笑意。“妳要听吗?”
“我……”想讲不要,可是偏偏有好奇心。桑意约只好欲言又止,一双明眸无辜的看着他。
“好吧,既然妳这么想听,我们两个又这么有缘,我就把这个秘密跟妳说吧、”虽然她答不出来,可是他自己很想讲,于是就跟着往下接。
“我表哥的爸爸是因为拔牙死掉的。”谷京对她错愕的表情感到满意。“那年我表哥五岁,因为牙痛,他爸爸便带他去看牙医,而他爸爸顺便做了检查后,牙医认为他应该拔掉某颗牙,拔牙之后却因为伤口处理不当,竟细菌感染,造成严重发炎,半夜送到医院急诊时,被实习医生误诊为感冒,直到发现感染脑膜炎,已经来不及,很快就过世了。”
桑意约傻傻看着谷京,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
她一直以为袁格霄可能是曾在诊所里被女朋友抛弃,或是一些幼稚的不愉快经验,却没想到会是……
“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不过我有听我妈说过,表哥那时可能是被吓到了,有整整两年的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也从那时候开始,他再没吃过糖,甚至只要有点甜的食物他都会过敏。”
好吧!听起来表哥比他惨多了。谷京自己讲了讲,不禁也心生同情。
“他后来选择当牙医,绝大部分也是跟这件事情有关,讨厌诊所也是理所当然的,至于洁癖,我想可能是细菌感染的病因,让他对诊所里的脏乱特别不能忍受吧!”
桑意约半天答不出一句话,仍处在惊愕当中,而等她回过神,随之而来的罪恶感便一点一滴的涌上心头。
他、他的遭遇已经很可怜了,她居然还在他的伤口上洒盐,故意拿甜味去欺负他……
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到极点,愧疚到无路可退。
“其实我看过这么多助理,我表哥对妳最特别。”看出她动摇,谷京趁胜追击。“真的!妳可以问问看妳姊姊,别说带回家了,妳间她,出了诊所以后,我表哥有没有主动跟她讲过话。”
“可是、可是……”
桑意约沉溺在自责中,对他后半段的“趁胜追击”毫无概念,完全抓不到重点,她困惑的看着谷京,问出差点让他跌倒的话。
“那又怎么样?”
桑意约不是一个笨蛋,之所以一时不明白谷京的重点,只是因为她心里仍想着袁格霄的事情。
那种感觉好奇怪……除了愧疚之外,心里还有一种奇怪的、闷闷的抽痛,不是怜悯,而是近乎……心疼。
整个下午,当她看着袁格霄皱着眉头、粗着嗓门的替病人看牙的时候,她就莫名觉得难受。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复杂?
既然有那么不愉快的经验,为什么还要当牙医?难道他不知道职业的选择是一辈子的事情吗?
她没有办法想象,当一个人每天早上起床,想到的是要去一个让自己很害怕、很不舒服的场所工作,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是在惩罚自己吗?
她知道这样的人,之所以能一直支持到现在还没有崩溃,必定是有像钢铁一般强硬的精神力。
或许是因为先前的愧疚感,也或许是心头那酸楚的感觉,后半个下午,她变得极为听话,不管袁格霄叫她做什么,她都鲜少拖拖拉拉,一副小媳妇模样的快快做好,反倒是让不明就里的袁格霄很皱眉。
这几天他的手机老是塞满心雪莫名其妙的示爱留言,已经够让他心烦了,她还表现得这么不正常,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妳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诊所关门后,回家的路上,他终于对她的阴阳怪气发出疑惑。
“没有啊。”桑意约闷闷的回答,脚步沉重的跟在他旁边。
尽避已经过了一天了,她的心里还是很不好过,怎么都没办法忘记谷京跟她说过的话。
柔和的月光洒落在昏黄的路灯下,将两个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夏夜的晚风轻轻凉凉拂过两人,宁静的夜晚只有蝉鸣大响着。
“对不起。”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里满是歉意。
“什么?”袁格霄听得一头雾水,困惑的抬起眉。
“我说对不起,我上次不该对你恶作剧,明知道你怕闻到甜味还故意用水果香味的洗发精、沐浴乳洗澡。”桑意约一口气说完,低着头怎也不敢看他。
“喔。”面对她的歉意,他轻轻应了一声。
精锐的黑眸瞥向她低垂的蚝首,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想到要为那么久前的事情道歉,可是看她愧疚又极为委屈的模样,他莫名觉得好笑,心里却又有一股甜甜暖暖的滋味悄悄漾开。
她好像总是能做出一些让他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
脾气也很奇怪,有时候瞪他瞪得像杀父仇人,有时候却又突然会做出让他……很心软的事情。
像上次那张“品味”、像刚刚的道歉。
“妳有男朋友吗?”他慢条斯理的燃起烟,放慢脚步。
“啊?什么?没有啊!”桑意约愣了几秒,很快反问:“问这干么?”
“没什么。”听见她的否认,他心里不知为何愉快起来,他夹着烟,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如果妳有男朋友,应该拿妳很没办法吧!”
那双在夜里特别明亮的黑眸,让桑意约莫名其妙心跳乱了拍,不得不避开他的凝视。
“为什么?”她低头闷闷的问。
不像妳们这种女生,长得可爱一点,只要一撒娇,男朋友就没办法了吧!”
那样低沉浑厚的嗓音在夜里放轻了,听起来竟有种温柔的错觉,她觉得一阵脸颊发烫。
他、他是在说她可爱吗?
“那……你常被这样撒娇吗?”她尴尬的随便找话讲,可是一问完,马上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什么烂问题啊?!
“大概没有吧。”袁格霄耸耸肩,定到了家门口,他停下脚步答着,“我还没觉得对哪个女生没办法过。”
“对啦!对啦!”看他这么跩,地没好气的回答,一面拿钥匙开门。“你对女人最有办法,可以吧!”
看她闹脾气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熄了烟跟着进门,却发现屋子里异常的宁静,没有半点声响,而平常这个时候总会坐在客厅看连续剧的老妈居然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