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医生,你今天擦了地,我明天早上来还要再擦吗?”
袁格霄跪在地上,抬头冷瞪她一眼。
“妳今天吃饭,明天就不用吃了吗?还是妳今天拉屎,明天就便秘?”
“喔。”
奇怪了,回答就回答,有必要讲话这么没水准兼没卫生吗?桑意约哼了一声,闷闷地想着,整个诊所迅速陷入沉默。
“抬脚。”一路擦到柜台边,袁格霄头也不抬地命令着。
桑意约连忙跳到旁边的椅子上缩起脚,尽避心里嘀咕,却也不敢违抗这位魁武高大、外带杀人脸的洁癖狂命令。
十分钟后,擦地擦得满地爬的袁格霄,终于满意的从地上站起来,光着一双方才洗过的大脚,十分高兴地巡视着自己亮晶晶的领土,咬着未点的烟,彷佛人生至乐莫过于此。
只不过愉悦的目光一扫到柜台边,正缩脚算帐的桑意约身上,不禁又冷冷地瞇了起来,面目顿时狰狞。
“妳还没算完?”
“还没。”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脸色沉了下来。
“妳手脚怎么这么慢?”
“对啊。”就是这么慢,怎样?有本事就把我辞掉啊!脾气这么坏,就不信谁愿意来接这种工作。桑意约满月复牢骚地想。
“快点、快点。”
袁格霄不耐烦地咬着烟,一面月兑下医师袍,露出了里头一件深蓝衬衫,服贴在宽阔健硕的胸膛上,单手解扣、卷起袖子,露出了强悍有力的手腕,嘴里还念念有词。
“笨手笨脚的。”
桑意约抬头瞄见了,觉得很恐怖。那样的臂膀应该随便都可以把人捏死吧!
难怪拔牙这种事对他来说,跟摘豆芽一样轻松自如。
“还发呆!”看她拖拖拉拉的样子,袁格霄就一肚子火,一拳重重敲在桌面上。
“吓!”桑意约被吓了一跳,好一会才颇有怨意的回过神,将目光继续落回手上花花绿绿的钞票上。
看她那种钞票数法,到明天早上都还算不完吧!
袁格霄烦躁地把她手上的钞票抢过来,快手快脚地数算起来,修长的手指像音乐家弹琴似地飞舞着,嘴里还在碎碎念。
“不过是几张烂纸,需要模那么久吗?这种东西还要靠计算机?妳国小没毕业啊!”
这样最好,你自己慢慢做。桑意约一点也不介意他的碎碎念,反正她打从开始就不打算在这份工作上得到什么成就感,钞票算得慢也不会嫁不出去,有什么好担心的?
然而尽避袁格霄一边骂人一边做事,动作还是相当俐落,一眨眼功夫就把钞票算清、帐目记完,并将桌上的零碎杂物通通收拾好。
看一旁的桑意约还不知道在想什么,瞪着一双圆圆亮亮的大眼睛直看着他做这、做那,遂不高兴地瞪眼警告。
“好了,妳还看!还不赶快收东西?”
“喔。”
YA!下班了!桑意约忍住心里的窃喜,乖乖应了一声,连忙跑去收拾包包,准备快快乐乐下班去。
可惜他的下一句话打断了她的喜悦。
“好!到我家吃宵夜。”
“啊?!”这算什么好?桑意约拉着背包的手悬在半空中,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啊什么啊?还不出去,要关门啦!”袁格霄不解释,一径在后头赶她。“出去、出去、出去。”
桑意约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袁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听袁医生的话,到袁家吃宵夜。
宵夜有什么好吃的?
不过她的疑问还没厘清,人已经被拉进一栋三层楼高的花园洋房里,绕来绕去的走了几圈、几分钟,人已经坐在袁家大厅里。
“哎呀,儿子啊!哪弄来这么个白白女敕女敕的漂亮小女孩啊!”
人还没在沙发上坐稳,只见一个约五十出头的艳丽妇人从里头走了出来,听她的称谓正是袁医生的妈妈,虽已有些年纪,却仍风韵尤存,可以想见年轻时必定是倾城的大美人。
袁母还没走近,一双眼睛就钉在桑意约身上,满脸笑容,一面还提高声音称赞个不停。
“哎呀!这小姐怎么这么漂亮啊!我看看、我看看。”袁母亲亲热热地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不住端详打量,还满口称赞着。“真是年轻可爱,皮肤这么好,像掐得出水一样,眼睛圆圆亮亮,像星星一样,别说男人看了要心动,我这老妈妈看了都惊艳呢!还有这小嘴形状真是漂亮,红润红润的……咦?我模模,这掌心的皮肤这么细,捏起来这么软,这表示命好啊!谁娶到都是十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将来益夫旺子、富贵无可限量。”
桑意约一句话都插不了口,就被袁母连珠炮似的称赞搞得头昏眼花,觉得自己宛如第四台增高减肥、抗癌防老化,还具有抓蟑螂、打蚊子的健康生机饮食调理机,样样都好,从头到尾找不出缺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大美女,闪闪发光的莅临现场。
“胡说八道。”
袁格霄也不替桑意约解围,只见怪不怪的随口泼了盆冷水,整个人懒洋洋地挂在沙发上。
他岂会不知道老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几年,他们家四个兄弟各自立业,却没一个想成家,花天酒地的花天酒地、忙赚钱的忙赚钱、没兴趣的没兴趣,任凭老妈好说歹说,就是没人肯好好结个婚、生个孙子给她抱。
而身为老大的他,从台北回家乡小镇开业后,更是首当其冲成为炮灰。
尤其今年过了三十岁生日之后,他更是犹如陷入了无间地狱,日日夜夜听老妈对着他长吁短叹,然后一听到哪家有女初长成,就会毫无标准的在他面前胡乱称赞吹捧。
连不认识的都可以讲得口沫横飞,现在他活生生带了个会走路、会讲话的女人回家,他岂会不知老妈心里在想些什么鬼。
不过要不是因为那个东西……他才不会做这种带女人回家的傻事。
“你这孩子讲话真讨人厌,难怪三十岁了还娶不到老婆。”袁母怪罪地看了儿子一眼,一面拉着还傻愣愣的桑意约在旁边坐下。“来,告诉袁妈妈,妳叫什么名字?几岁?住在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
“我……”这话要从哪回答起啊?桑意约傻了。
“她是新来的诊所员工,用不着问那么多。”袁格霄没好气地对过分热情的老妈解释,健硕的四肢在沙发上随意伸展着。
“新员工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嘛!还有啊,你一个医生,怎么坐也没坐相的,真没规矩。”袁母斜了不听话的儿子一眼,又把视线转回桑意约身上。“来,跟袁妈妈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是桑意约,意思的意,约定的约。”
尽避袁母太过热情,桑意约却打从心底喜欢她。她自幼父母早逝,也没有亲近的长辈,此刻让袁母这么亲切地紧握着手,心里十分温暖。
“我姊姊是桑蕙敏,之前在诊所工作,最近离职,所以我来代班,直到袁医生找到人。”
“啊,妳就是蕙敏的妹妹啊!”袁母高兴地说。“蕙敏以前也有跟我提过她有个妹妹,没想到姊妹俩都这么漂亮。所以说,生女儿就是好,这么乖巧听话,长得美美的放在家里看了也开心,像我啊,就是命不好,一连四个都生了男孩子,皮得要死。”
这要怎么回答啊?应该附和“命不好”这个部分吗?桑意约有点冒冷汗,只能呵呵陪笑。
而袁母说着说着,倏然脸一凛,转向正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转台的儿子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