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土地一旦被收回去,你们怎么办?不,院长妈妈,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我绝不会让他们毁掉『思恩育幼院』的。”说着说着,殷晓岚声音哽咽了。
“没有人希望他们这么做的,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除了认命,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吗?”院长妈妈摘下老花眼镜,拭着泪说。
此时,院长爸爸正好从外面的菜园里走进来。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沧桑风霜,但眉宇之间仍流露着亲善祥和,并未因多年来生活的挑战而有所改变,就像他对于育幼院的爱心仍像当初一般热切。
“晓晓还是个孩子,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呢?”院长整理着农具和刚采收回来的菜一边说道。
“院长爸爸,我也是『思恩育幼院』的一份子,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和你们一起想办法的。”殷晓岚彷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她以一种懂事成熟的口吻对院长爸爸说道。
“妳这傻丫头,放着清闲生活不过,干么还回来蹚这浑水呢?”院长爸爸摇摇头说道。
“我不会自己享清福,而弃你们于不顾的,你和院长妈妈就像我的亲生父母一样的疼我、爱我,而他们就像是我的亲生弟弟、妹妹。这层亲情,你叫我怎么丢得下呢?”殷晓岚望着窗外,在草地上玩耍得正起劲的一群小朋友说道。他们在阳光下笑得好灿烂,丝毫不晓得即将要面临的事。
“难得妳有这份心,可是妳毕竟只是个孩子,帮不上什么忙的。”院长说完。戴起老花眼镜修理老旧的电暖炉,天气冷了,他希望院里的小朋友能暖和些,别冷到了。
“可是我有『大海叔叔』啊!他一定会帮我们解决困难的。”殷晓岚天真地说道。
在她眼里,“大海叔叔”所代表的是无所不能的勇者,相信这件事对他而言,一定是轻而易举就可解决的。
院长夫妇听了殷晓岚的话之后,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头互相看了一下,稍稍变了脸色。
他们知道晓晓口中的“大海叔叔”,指的就是她的收养人,可是他们怎敢向她道破她心中那个最敬爱的“大海叔叔”,便是这次要收回山坡地的策划者呢?
而且,当年他收养晓晓时,他们也曾经承诺过,要对他的身分三缄其口,现在当然更不可能在这节骨眼儿来揭穿他。
于是,院长找了个婉拒的理由。“人家对妳已经够好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他呢?何况他也没有义务该为我们解决这件事。”
“是啊!晓晓,别麻烦人家了,再说,凭姜氏企业的势力,是没有人有那个本事可以轻易去改变他们的计划的。”院长妈妈也劝阻着殷晓岚。
听院长爸爸和院长妈妈这么一说,殷晓岚才赫然觉得自己想法天真的可笑。
他们说的对,“大海叔叔”领养她,供应她这么好的生活,已是对她最大的恩惠了,她怎能再不懂事的麻烦人家更多?
那么,“思恩育幼院”是真的非解散不可了?
从小到大,她始终把“思恩育幼院”当成是自己的家,如果它解散了,她就真的是无家可归了。
“可是,可是……”殷晓岚声音又暗哑了,泪珠在眼眶滚来滚去,她也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
院长爸爸拍拍殷晓岚的头说:“别再想那么多了,我们会有办法的。桌上的红豆汤是妳的吧?快喝了吧!”
殷晓岚听话地坐下喝红豆汤,那汤早已凉了,像她的心一般,她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泪一滴一滴无声地落在汤里。
屋子里静静的。院长爸爸、院长妈妈、殷晓岚三人不语、满怀心事地做着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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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殷晓岚最伤心的一天。
回到公寓,她的眼睛已肿得像核桃一般,幸好“大海叔叔”是不和她见面的,否则一定会笑她是个爱哭鬼。
虽然院长爸爸说不可以再麻烦“大海叔叔”,可是她左思右想之后,觉得目前唯一能帮助他们的,只有“大海叔叔”了,所以不得不硬起头皮,写信向他求救。
亲爱的大海叔叔:
对不起,我有不得不提笔向你开口的理由。
我现在有一个不能解决的困难,那就是小时候收留我的“思恩育幼院”要被迫搬家了……
小时候我被无情的亲戚欺负,受伤住院了,是好心的院长爸爸、院长妈妈收留了我,让我在“思恩育幼院”得到最好的照顾……
现在姜氏企业硬要把土地收回去,育幼院里的孩子就要分散四处,无人照料,“大海叔叔”,为什么像他们这么可怜的人,老天爷还要这么捉弄他们?为什么像院长爸爸、院长妈妈这么慈祥喜良的人,老天爷还要这么为难他们……如果姜氏企业的人像“大海叔叔”这么好心肠就好了,我们……
殷晓岚突然将写了一半的信纸揉掉,丢进废纸篓里,因为她觉得这么麻烦“大海叔叔”,真的有欠妥当。
可是,她又该怎么办呢?
殷晓岚无助地将头趴在书桌上,任由乱七八糟又理不清的思绪在她脑海里打转着……
突然,她彷佛想起什么似的,自座位上跳起来,迅速地打开放在床头边,专用来装“大海叔叔”信的八音盒,从底层拿出了一本存折。
十几年来,除了生活费之外,她把“大海叔叔”给她的钱全部存在银行里,现在已经累积成一笔不小的数目,也许,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此时,突如其来的一声声急促的门铃声响,惊动了沈思中的她。
“谁呀?”她来到门边问道。
但是对方并未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按着门铃。
从门上的孔向外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外,殷晓岚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那儿见过这个人。
殷晓岚在门链仍拴上的情况下,将门打开一条缝,站在门后问着:“请问……你要找谁?”
那个小眼睛不停打量殷晓岚浑身不自在的男人开口道:“妳是晓晓吧?”
一阵扑鼻的烟味,令殷晓岚不由得撇过脸,心中却难免一惊。“他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呢?”
“晓晓,我是二叔呀!难道妳不记得我了吗?”
“二叔?”过去的记忆彷佛倒带机般的快速倒转着,她从他布满小皱纹又带着邪恶笑容的脸庞上认出了他,虽然他比过去老了些,但那副长相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无怪乎她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多年不见的二叔。
只是,她完全想不透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二叔,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记得父亲去世,母亲也随后跟着离开,那段孤苦无依的日子,亲戚们是如何冷酷无情的对待她这个年仅六岁的孤女,他们想尽镑种办法来推拖收养她的责任。
最后,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二叔才勉为其难的把她接回家里住——
可是,这不是噩运的结束,而是梦魇的开始。叔叔、婶婶成天冷嘲热讽地说家里平白无故添了个吃闲饭的人,增加他们的负担。殷晓岚年纪虽小,那些话的涵义她都懂,她很想念爸爸、妈妈,常常会在半夜躲进被子里流泪,她尽量忍住不出声,省得被婶婶知道了会不高兴,会骂她是“扫把星”,会骂她的爸爸妈妈给他们惹麻烦,会拿晒衣架打她不准她哭。那时,殷晓岚瘦弱的身上常常是一条条怵目惊心的血痕。而堂兄妹们也总是欺负她,抢她爸妈留给她的东西,不顺他们的意,他们伸手就是一个耳光,更甚者就是拳脚相向,在一次推打中,殷晓岚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晕了过去,醒来时是在医院,身旁是院长爸爸和院长妈妈,之后,二叔一家,从此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今天二叔突然出现,着实让她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