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是……”涟和漪双双俏脸一红,同时语塞。
“呵呵!这是个好小伙子啊!小丫头要好好珍惜哦!”伍太太也不追问,只半打趣半认真地叮咛道。
“那个……伍太太……我想问……”
伍太太轻轻一抬手,打断了涟试探性的发问。
她抬起眼,渐渐收起笑容,望了望涟,又望了望漪,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丫头,我知道你们今天来,是有好多问题想要问我们,但是……凯德的态度,你们不要见怪——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
“伍太太,恕我冒昧……但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们真的很想知道!您也不难想到,有些问题对于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漪半蹲子,双目直视伍太太的眼睛,言辞恳切。
伍太太微一沉吟,又一次轻抚着腿上毛毯的褶皱。稍顷,仿佛下定决心般地开口道:“有些事情,我知道你们很想知道,但恕我旧事不愿详提,我只想告诉你们一点。”
“什么?您说!”漪语气充满企盼。
伍太太又一次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再一次投向远处的李威和辉儿,缓缓道:“当年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柳家——也就是你们的祖父家,生意做得很兴旺,几乎各行各业都有涉足,大小店铺分号开遍了大江南北。”她微微一顿,看了一眼涟和漪,“我知道,徐家现在的生意也不小,但是,要说起当年——现在的规模还是远远不及当初。”
涟和漪双双点头,示意伍太太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们家的生意做得也不错,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家是做茶叶生意的,和柳家素有合作往来。再加上柳老爷和我们家老头闲暇时都喜欢玩玩古董,所以两家关系还算亲密。”伍太太继续道。
“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两家就没有再来往了……”
“因为什么事情呢?”涟追问重点。
“呃……”伍太太犹豫了,半晌才道,“小丫头,原本我是真的不想说,但是……看你们这么诚心,那个小伙子也跟我还算投缘……”
“谢谢,您说……”漪道。
“原本柳老爷和我们家老爷是定了婚约的。”伍太太终于开口道。
“婚约?!”涟和漪异口同声地惊诧。
“是啊,婚约——指月复为婚的,柳老爷,也就是你们的外公,和我们家有过指月复为婚的约定,让未出世的孩子结成儿女亲家……”
“那……那后来……”
“我和老爷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我身体不好,生了一个儿子之后便再未有过身孕。那个唯一的儿子,在我月复中之时便和柳家结了婚约,可是,我们辉儿自幼体弱,长到十八九岁上,仍然常常缠绵病榻。二十岁那年,一场大病包是来得凶险异常。相士说唯有成亲冲喜,方能逃过大劫,否则难活过二十……”
伍太太又顿了一顿,视线再一次聚焦在远处的牧羊犬身上。
“我们便依着婚约去柳家提亲,要求迅速完婚冲喜,可谁知柳家再三推月兑……”
涟和漪顿时无言。
伍太太再一次沉默片刻,仿佛是在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后来,我们为了冲喜,匆匆为辉儿买下了一个女孩儿……结果……紧赶慢赶着三媒六聘,结果花轿尚未进门,辉儿就已经……”
“虽然我也总是劝自己,生死有命,我们家没福气怨不得旁人,但是……唉!无论如何,辉儿是我们伍家唯一的香火,是我唯一的儿子啊……我实在没有办法不去迁怒于……”
“所以,后来,我们家与柳家再没有来往。柳老爷柳夫人双双过世,后来……你们的父亲徐显祖就招赘进了柳家门……”拨云见日,姐妹俩恍然大悟。一时间,三人再无话。
“丫头们,一切都过去了……”最终,还是伍太太打破了僵局,“现在说这些,不过是跟你们拉拉家常,既然你们当我是长辈,我也就拿你们当自己的晚辈看……以前的事情,不要再耿耿于怀。不要为了过去的事情来扰乱眼前的心境……以后你们就常来玩吧,常来看看我……以后也别叫我伍太太……叫我一声‘伍家女乃女乃’,我总还是当得起的吧?!”
涟和漪不约而同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离开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坐在车里,三人无话。
“明天……我们开始去图书馆吧?!”李威打破了沉默。
“嗯……”漪应道。
“图书馆?去图书馆做什么啊?!”涟问道。
“大海捞针也要捞啊!去找找范家的消息,总会有收获的……”李威回答。
“你今天收获最大啊!”涟忍不住调侃道,“至少,你还打包了一盒蛋糕哦!很划算嘛!”
李威没有辩白反击,只是看了看手中的糕点盒,“呵呵”一笑。
三人又陷入沉默。
“明天我们开始去图书馆。”临下出租车,漪丢出一句话。
“今天算是一无所获——听了个故事,仅此而已了吧?!”晚饭桌上,涟说。
漪沉默了一下,道:“但是,我们想要了解的事实的真相,不就藏在这些零零碎碎的故事中吗?调查通常就是如此——跑一趟,听一个故事,仅此而已。”
“不止啊,今天不是还有人收获了一盒蛋糕吗?”涟语带几分讥讽。
“涟!”
涟被漪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
“涟,你一定要这样吗?”漪顿了一顿,放低了声调。
“我怎么了……”
“我们今天之所以能够见到伍先生伍太太,伍太太之所以愿意跟我们‘讲故事’,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什么?”
漪放下碗筷,站起身,离开餐桌,一边朝楼梯走去一边说道:“我和李威查到伍家和柳家曾有过交往,好不容易打听到伍家现在的住处,谁知人家说什么也不肯见我们家的人。后来,李威冒充宠物医院的兼职护士混进伍家,照顾那只叫辉儿的狗一个多月——他去的时候,辉儿患犬瘟热生命垂危。若非李威费尽心机,若不是伍太太伍先生将那狗当作儿子一般珍爱……我们今天根本进不了伍家的大门。”
涟一怔。
“也许、也许你觉得今天并没有多少收获,但是,调查原本就是如此。”漪丢下最后一句话,上楼了。
留下涟,对着一桌饭菜,若有所思。
从那之后,涟没有实践自己的“豪言壮语”,她没有再参与任何调查工作,漪也没有再跟她说起任何关于调查进展状况的只字片语。姐妹俩谁也不再提起这件事,也不再提起任何关于李威的话题——尽避漪继续着她的早出晚归,尽避涟知道,李威一定还参与在漪的早出晚归之中。
第二章日记(4)
大约半个月之后的一天,晚饭时。
漪很难得地没有出去,姐妹俩一同吃晚饭。
晚饭过后,漪便把涟拖到卧室里。
“怎么了?今天这么早回家,有事要说?”涟问,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漪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抬起头,盯着涟的眼睛,说:“他们……大概已不在国内。”
“谁?”涟问,语调有些不自然地游移。
“何必明知故问?!”漪说。
“那……你怎么知道的?”
“范家在十五年前就离开了本地,全家去了香港,厂子也结束掉了。去香港之后,改开贸易公司。漪说。范书杰和范诗洁兄妹不知是哪一年离开的法国,也不知是哪一年到的香港。总之,八年前范老爷子病逝后,家族的生意便出人意料地由女儿女婿接管,直到现在。”漪如数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