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能喝到酒,也是一种福气啊!”李老拐叹道:“在我们这里,连吃饭都
成问题,今天要不是凭着两位老爷子,我李老拐也好几年不知道这酒是什么味道了呢!”
“既然如此,老丈不妨多喝点。”德子才刚说完,李老拐就笑着打断。
“那可不行啊!这是特意给两位爷准备的,老朽怎能反主为客,对吧?”
李老拐说话兴致颇为高昂,倒是李欢儿闷不吭声,承先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也就是这多看的一眼,让李老拐注意到了,酒过三巡之后,他便假藉酒意,突然转变了话题。
“哎……其实啊!两位爷你们也都看见了,我李老拐家里可真是家徒四壁啊!说句不怕爷见笑的话,连这酒菜都是跟别人半赊半讨要过来的,我李老拐孑然一身,唯一的牵挂……就是我这女儿……”
“爹,别胡言乱语了。”李欢儿作势制止,李老拐却一迳的讲下去。
“她娘留下她就走了,我一个老头带着她也着实不易,这几年来三餐不继的,也没能好好照顾她,不瞒二位爷,我女儿要是生在富贵人家过好日子,可比现在更标致一百倍不止呢!都怪老朽……都怪老朽……唉!要是她有个美满的归宿……我就是明天立时死了也甘愿呢!”戏做到足,李老拐还不忘淌泪抹眼的,一旁的李欢儿又羞又气,急得眼圈儿都红了。
爹居然有脸哭?她才想哭呢!他这是什么行为?卖女儿吗?
霍地站起身摔了筷子,她要是再待下去,迟早羞得一头撞死在这两个外人面前。
“对不起,我可没法待了,两位爷自便吧!”说罢,她起身便往外走。
“欢儿姑娘,你上哪去?!”承先见她按捺着激动情绪的模样,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谁晓得又招来一个白眼。
“你管不着!”李欢儿抬脚就往外头走,德子正想阻止她,李老拐却摇手示意他别追。
“哎哎哎,我们家欢儿害臊了,别理她别理她,她肯定是去张大娘家啦!咱们继续喝就是了。”李老拐提起酒壶晃了晃。“呀……这都快见底了,我后头还暖着一壶呢!两位爷稍等,老朽这就去拿来……”
见他摇摇晃晃的出了厅堂,屋里只剩承先与德子主仆两人时,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主子……”他低声地靠近承先耳边。“这……咱们怕是被搅进浑水里了……”
“嘘,提防隔墙有耳。”承先此句甫毕,李老拐便提着酒壶进来,热络地招呼。
“来来来,喝酒喝酒。”他一边说,一边帮两人满上。“真是没什么东西好招待的,两位爷,请、请。”
承先微微一笑,举杯方递到唇边,突然停住了,他瞥了德子一眼,只见德子也半举着酒杯,似乎从酒气中闻到了不寻常的气味。
“唉,怎么不喝呢?”李老拐见两人动作,不禁有些着急,原来他一共从贵叔那弄来两壶酒,第二壶是加了药的。
然而他却不知道,承先自小是被山珍海味给喂养长大的,眼前这两壶劣酒自然是入不了他的眼,加上似又掺和了不知名的东西,那气味更是奇怪,连德子都察觉出来了。
承先暗中使了使眼色,示意德子按兵不动,举起酒杯作势仰了口酒,实际上却将酒液全数偷偷倒入袖中,德子倒也伶俐,如法炮制了一番,李老拐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识破这一手高招,
“这不是喝了吗?老丈。”承先还不忘将酒杯倒过来晃了晃,
李老拐见机不可失,又连忙帮他满上。“爷只要尽兴,老朽也就高兴了,来来来,再喝再喝!”
就这么喝了几杯,李老拐的兴奋之情似乎越来越藏不住,承先见时机差不多,便假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副喝醉的模样。
“欵……不行不行,再喝下去可就不分东南西北了,老丈,睿某可得先失礼了……”说着一个跟呛,竟就要摔倒。
德子也茫茫然地站起身来,连忙去搀扶他的主子,李老拐没闲着,也跟上前去帮忙,两人就这么把喝醉的承先搀进了房里,让他睡在床上。
承先的头才刚刚沾上枕头呢!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呼噜噜的打呼声响,德子打了个酒嗝,对李老拐拱了拱手。
“老丈,烦劳您了……我代我家主子……多、多谢您……”话才刚说完呢!咚一声,连他也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哎呀,怎么连您也醉倒了?这位小扮,你倒是醒醒啊,在地上睡可是会着凉的啊!”李老拐大力摇晃着地上的德子,似乎是为了要确定他们主仆两人是否真的
醉倒了,直到肯定了之后,才终于诡计得逞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嘻嘻嘻嘻……醉了醉了……像头死驴似的……嘻嘻嘻……”
“老拐!你那摆平了没有?”
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叫唤声。
这人正是乡里间出了名不务正业、只想着发横财的姚贵,他钻进房里,看见倒在床上和地上的两个大男人,忍不住用脚踢了踢,然后笑了起来。
“就跟你说我的东西绝对管用嘛!早听我的,咱们发财也不只一笔喽!”
“对了……那欢……欢儿呢?”
“放心吧,在我家呢!她刚才一出门就被我给拦住了,你那丫头可泼辣喽!”姚贵嘿嘿笑着。幸亏我用蒙汗药捂住了她的口鼻,现下她睡得可香了,没到明儿一大早是绝对醒不来的!”
“哎,幸亏是这样,不过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怕到时她剥了我这层老皮哟!”
“怕什么!你这做爹的怎么这么窝囊?咱们也是帮欢儿找个好归宿啊!只要待会儿把欢儿放到床上,再把这个随从往屋外一拖,到了明天早上,木已成舟,那男的想赖也赖不掉!如果欢儿看人家不入眼,也可以不跟他走啊!反正身子又没破,这事又只有你知我知,也不算坏了名节嘛!”
原来事情是这样,下午李老拐被女儿赶出家门,正在外头瞎转悠的时候,正好见到承先与德子两人造访自己家中,于是他连忙赶上前留人,并赴姚贵家,在短短的时间里商议了这么一桩计谋,如今计策果然成功,怎不教这两人心花怒放?!
“那咱们还等什么?快去把欢儿给带回来啊!”
“走走走!这就去!”
就这么一前一后地,两人相互推挤着步出了房屋,待得脚步声远去之后,承先陡然一个翻身坐起,德子也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
“主子!看来咱们差点着了这批恶贼的道了!”德子义愤填膺地道:“瞧那老头子外表顶和蔼,没想到将自己的女儿当成了瘦马,真是无耻!”
“瘦马?”承先的声音自床上传来。“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
“主子您有所不知。这所谓瘦马,指的就是买卖人口,或是利用诈欺钱财的勾当,被买卖利用的这些女子,统称为“瘦马”,不过做父亲的以亲生女儿行骗索财,如此卑鄙不流的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瘦马吗……”承先思索片刻。“看样子,欢儿姑娘并不知情……”
“谁晓得呢!般不好那姑娘也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取信于咱们。”德子道:
“主子,咱们还是趁此机会快快溜走吧,免得到时中了他人的圈套了。”
饶是他急如星火,承先却仍坐在床上按兵不动,细细思索,他仍觉得有不对之处。
“德子,你的话……不尽然全是对的。据我看来,这个李欢儿,对此事绝对是全然不知,否则刚刚那个男子不至于跑进来说他用蒙汗药迷昏了李欢儿……假如一切都是事先计划好的,根本不必多此一举,由此可知他根本晓得李欢儿不会答应自毁名节来谋取利益,所以才想到以药物让她乖乖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