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鸨脸上真是霎时充满了斜线,但还是搓着手笑道:“要我去说当然是没问题,只……只是齐公子也是我们重要的客人,他答不答应,这我们实在没法儿做主……”
“嗟!”胡姓男子啐了一口。“只要我买得到画,还怕少得了你们的好处吗?”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随随便便地往老鸨面前扔去,仔细一看,面额竟有五百两。“拿去,受人钱财与人办事,别说本大爷小气啊!你快去给本大爷叫那个什么齐磊的下楼来!”
“是是是……这就去这就去!”有钱不收是笨蛋,老鸨慌忙将银票揣进怀中。“我这就亲自去替您传话。”
老鸨一边应付着他,一边摇摇摆摆的走上楼去,只见齐磊平时下榻的房间门窗紧闭,龟奴和蕊仙一起站在外头,一个苦着脸求情,后者则是双手插在腰际,冷心冷面地摇头不依,看来已僵持许久。
老鸨走到两人面前,瞄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便低声地对蕊仙说道:“怎么?不过就是要张画,真有那么难吗?人家银子都捧到面前,随便拿一张出来应付也就了事,做什么跟钱过不去啊?”
蕊仙瞪了老鸨一眼,冷笑道:“妈妈说得简单,你不爱跟钱过不去,那么你自个儿随便画一张应付吧!”
“笑话!没事净酸我做什么?”老鸨呸道:“人家要买的是磊少爷的画,你别瞎开玩笑了,快快开门,我亲自跟他讲去。”
蕊仙双手一张,正巧堵住了门口。“这可不行,磊少爷吩咐过了,谁都不许打搅。”
“你……”老鸨气得跺脚。“小蹄子,你倒帮起外人来了!”
“妈妈不也帮着外人跟我呕气吗?”蕊仙倒是悠哉悠哉地。“你别一见了钱就昏头,楼下那箱金元宝可是要给你的吗?他是要跟磊少爷买画的啊!接不接受全在磊少爷,他可是我们留春楼重要的客人,要是得罪了他日后不再上门,岂不便宜了百花堂、延香居?”要知道,有个颇具盛名的画家宿居在此,也让留春楼的格调提升不少,闻达雅士、骚人墨客谁不想来认识认识、顺便求画?要是真让齐磊去了百花堂、延香居,留春楼的生意大概也就少掉一半了……
“那……你看该怎么办?那爷儿看来也不是个好欺的主儿啊……”
“这个嘛……”蕊仙也忙在脑海中寻思逐客方法,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头忽然有了动静,只见齐磊不知何时打开了门旁的一扇纸窗,双手交叉在袖子里,斜倚在窗框旁。
第7章(2)
“怎么了?”
“明知故问!”蕊仙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树大招风,都因你而起,还不快想法子解决!”
“呵。”齐磊只是笑了笑,两只手从袖口里伸了出来,各夹着一张银票,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但要说使钱,我想我也不会输人吧?”说着他便离开窗户旁边,开门走出来,将两张银票分别塞到蕊仙和老鸨怀里,笑笑地对老鸨道:“妈妈,您今天可是捡了个大便宜,两头赚呢!”丢下这句话,他就朝着不会经过大厅的楼梯走去,看样子他是想脚底抹油,从留春楼后院“月兑逃”。
“你就这么走了?”蕊仙看着他的背影问。
“不然呢?”齐磊回过头来。“要我跟他硬碰硬吗?那你恐怕待会儿就得通知齐家前来收尸了。”语毕,他还故作虚弱地咳了两声,戏做到足,脚下却也未停,一下就从楼梯口消失了。
“磊少爷真是的!”老鸨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没办法,现在就看蕊仙的了。“女儿啊!你说接下来可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凉拌哪!”蕊仙瞋怒地咬着下唇,有些气齐磊的不负责任,却又奈何他不得,拒绝重金求画这种事儿已不知是第几回,然而以往来求画的人多半还有点水准,齐磊心情好时还会亲自下楼拒绝,可遇上这种只想拿名家名画来撑场面、博赞美的草包,也难怪他宁愿溜之大吉了。
正在烦恼着不知如何解决的当儿,楼下忽然又传来那男子的大声抱怨。“喂喂喂!你们到底还要本大爷等多久啊!是嫌钱少不够诚意啊”
蕊仙和老鸨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就在眼神对上的那一刹那,蕊仙忽然心生一计。“有了!”她双手一拍,便钻进了房里,那老鸨连忙尾随进房,看她想做什么。
只见她看也不看那些摊放在书案上的画作,而是走到书架旁抽出一卷画来,摊开在桌上,原是一幅牡丹,蕊仙笑了笑,拿起齐磊随手搁在案上的刻章,便在右下角处落款,将印渍吹乾后,她便把画重新卷好,郑重其事地收入一只匣子中。
“好啦!走,咱们交画去。”
“女儿啊!你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戏啊?”那老鸨看不明白,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地问着。
“你别管,反正是你叫我想法子的。”蕊仙一边说,一边往楼下走去。
只见那个来买画的胡大爷早就已经等得不甚耐烦,一只手托在下巴上,一只手不住敲着桌面,他带来的手下也个个面色浮躁,彷佛就在等主人失去耐性时一声令下,好把留春楼给捣烂了似地,直到听见楼上传来喀喀达达的下楼声,众人这才表情一振。
“我道是谁,声音这么宏亮又元气,原来是胡大爷亲自驾临,真使留春楼蓬荜生辉哪!”蕊仙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来,十分有节奏感,再加上她那甜腻的声嗓,更让男人听着听着都酥到骨子里去了。
那胡大爷自不例外,看着蕊仙走过来,那副娇娆妖媚真真迷煞众人,再看到她手中捧着一只画匣子,不由得结结巴巴地月兑口而出:“妈……妈的……原来齐……齐磊是个女人!”
蕊仙闻言,杏眼圆睁,差些就噗一声笑出来,看来这姓胡的不只是个草包,显然还单纯到近乎蠢的地步。“胡大爷真是爱说笑,齐公子怎么可能是女人?”
那胡大爷知道自己出了糗,连忙尴尬地纵声大笑,企图用笑声掩饰过去。“哈哈哈,本大爷当然知道齐磊不可能是女人,我只是开玩笑罢了,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听到他自圆其说的一番话,倒也很有默契地陪着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之后,那姓胡的才止住吧笑。
“我说……那个齐磊到底干什么去了,让本大爷坐在这儿等这么久?”
蕊仙笑道:“还不是老毛病犯了,连下床都难呢!否则哪敢乾晾着您哪!胡大爷既然这么赏识齐公子,自然也对他的事略知一二,那位爷儿打小身子骨就不好,一个月里能打起精神作画的天数也是屈指可数……”话还没说完,胡大爷就打断。
“哈哈哈,这么点小事本大爷当然知道,就是不晓得齐磊什么时候会咽气,他的画才这么值钱嘛!不然本大爷怎么愿意花大钱买他的画?哈哈哈哈哈!”
蕊仙强耐住翻白眼的冲动,笑道:“大爷真是个明白人……”
“那是自然,什么都瞒不过本大爷的火眼金睛!”受了蕊仙两句假意奉承,胡大爷更是得意洋洋,瞟了一眼蕊仙手上的画匣子,他道:“这是?”
蕊仙闻言,这才装作一副突然想起的模样。“瞧我糊涂的,见识到大爷您『非凡』的风采,竟连正事也忘了。”她一边说,一边将匣子放到桌子上打开来,取出画轴。
“这莫非就是齐磊的画?”
蕊仙未答,那胡大爷就从她手中一把将画给拿了过去,摊开来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