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多年,她看多了、也怕了……
让他误解自己比留住他或许容易得多了,省得为了他,自己夜夜愁眉难舒。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啊!
但,这复杂细腻、幽微难解的心绪,纳日允苍却是无从了解起,他只是气炸了、气疯了!
就在此时,他突然模到一块硬硬的东西,纳日允苍心下微觉有异,黎初心也感觉到他模到了,脸色不由得微变。
"这是什么?"纳日允苍的手覆在那块东西上,面容如罩寒黯,言语冷凝似剑。
"那是……"正在犹豫著该不该说出真相,纳日允苍却将她的迟疑误解为默认的仓皇,嫉妒之火焚燃了他的理智,纳日允苍双手一个使劲,清脆的裂帛声响起,黎初心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这是你和姘头的交换信物吧?!"
纳日允苍无暇顾及跟前人的心思,一把掏出了那块东西,正准备对黎初心的不忠大加挞伐的同时,看了那东西一眼,突然愣住了!
这不是他遗失许久的琥珀吗?它……它怎么会在她身上?
黎初心呆呆地看著被他握在手中的琥珀,面色苍白。
纳日允苍眯起双眼。"这是朕的东西。"
黎初心闻言,抬首望他。"我……我知道。"
"怎么会在你身上?"小偷?这是闪过纳日允苍心中的第一个想法,然而仅只一瞬,他直觉认为这是滑稽无比的想法。
"初心……捡到的。"
"胡扯!"纳日允苍直斥。"这是朕自小到大的贴身之物,如非宽衣解带,根本不可能随意遗落,怎么会随意就让你捡到,说,你是怎么得来的?!"
瞒不住了吗?
但多可笑呵!她竟必须主动让纳日允苍记起那一夜的往事,才有可能解开琥珀为何在她身上的谜团,这也证明纳日允苍根本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否则见到琥珀,他也应该早就明白了不是吗?
黎初心深吸了口气。"方才皇上曾问初心的真心在何处,但皇上知道吗?三年前,龙泉殿里,初心早就已是皇上的人了。"
纳日允苍脑中轰然一响,黎初心见他迷惘的表情,情知他仍无一丝一毫的回忆。
心,有些冰凉,早知不会受到重视,却仍抱著不该有的期望,怪谁呢!是她在骗自己。
"你说……你早就是朕的人?"纳日允苍错愕至极,接著竟笑了出来。"初心啊初心,你这是在骗朕吗?"
"皇上想亲自确认吗?"黎初心突然抓住纳日允苍的手。
"你这是邀请?"纳日允苍挑眉。"初心,朕可不会把你的话当作儿戏之语。"
"初心也万万不敢欺瞒皇上。"
"你是认真的?"纳日允苍顿了顿。"你若非处子之身,可是欺君之罪。"
"皇上若记不起初心,也是初心的罪吗?"不待他回答,黎初心笑了。"也好,那就任凭皇上处置吧。"
微风吹卷而起,黎初心松开了纳日允苍的手。"皇上,请允许初心去换件衣裳,夜晚再前去侍候吧,初心的衣裳,破了。"
纳日允苍闻言,恍如这时才回过神来,望著她身上只穿著一路被自己撕裂到肚脐处的宫服,在微凉春天里显得单薄而娇软,他下意识地心头一紧,立即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上前朝她肩膊一裹,将她密密实实地包了个严紧。
"谢谢皇上。"黎初心朝他微微福了福身子,尔后转身退出。
看著她离开,纳日允苍低头,张开手掌,琥珀正躺在他的掌心,触手生温的暖热与即使离开了他身边许久却依然晶莹滑润如故的光泽,在在显示著拥有它的人,必定非常宝爱地每天都予以摩挲抚模。
她的话,是真的吗?
依稀彷佛的回忆自心田若隐若现,纳日允苍却无论如何想不起那曾在龙泉殿与他共宿一宿的容颜。
李果儿走到黎初心居住的小房间前头,探头。
"黎姊姊……黎姊姊!"
黎初心开门,身上仍将纳日允苍给的披风裹得紧实。"李公公,是皇上派你来的吧?"怕她逃走吗?
李果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黎姊姊,果儿不是早说了,您别老跟我见外,喊什么李公公的,叫我名字就好了。"
黎初心微微一笑,"果儿。"
"唉。"李果儿也笑了。"黎姊姊,自你去太后那里服侍以后,咱们有好久都没说上话啦,你过的可好?"
"嗯,还不错……"
"依我看,黎姊姊你现在才是真正熬出头了呢!终於回到皇上身边来,果儿真代你高兴。"
为他的天真,黎初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淡笑置之。
叹了口气,她坐到梳妆镜前。
"黎姊姊,你的表情,怎么看来一点都不高兴呢?"李果儿在她身后,疑惑地道。"万岁爷瞧见你这个样子,想必也高兴不起来,您要笑哪。"
"笑……"顺从地。她拉开嘴角,上扬。
"嗯,还要再自然点儿才行……"
黎初心苦笑了笑。"我……我还真……"
看到她为难的样子,李果儿忙陪笑。"哎……其实也没关系啦,只要你是真心喜欢皇上的,那么看到他就自然笑得出来了,你说是不是?"
听到他这么说,黎初心眼中却流露出迷惘的神色。
她仍是屈服了……最终的最终,她仍顺服了猛然窜出的思念狂潮,她原以为自己已能淡忘那一夜留下的回忆,却没想到再见到他的,狂渴及恋慕竟如潮涌般袭来,吞噬她的理智,淹没她的灵魂,极端的渴望使得情感即将决堤,她知道,这个夜晚过去,她将完全失落那颗保护已久的心……
"黎姊姊?"
"呃……对不起,我又发愣了。"黎初心慌忙拿起梳子,整理起散乱的发丝。
"黎姊姊,您动作可要快点,皇上待会儿处理完要务后,就要回龙泉殿去了,他还特地吩咐我来看看您缺少什么。"
"嗯,我没什么缺的东西,谢谢你。"黎初心说完,回过头。"果儿,能不能请你先出去一会儿呢?我换好衣裳便出去。"
"那果儿就在外头候著,黎姊姊要是需要什么,记得叫我一声。"李果儿恭敬从命,退出了房间。
待得木门被带上以后,黎初心缓缓地长吁了一口气,伸手至颈间,解下纳日允苍亲手为她围上的披风。
"皇上……"她痴痴地抚著那似还残余著男人味道的披风。
那极端的威权统治者啊!斑高在上而独裁专制,他那样的一个天之骄子,看得起她这么一份薄弱的真情吗?
曾经以为他要了她的那一夜是个该被遗忘的梦魇,她也一直这么告诉自己,然而,再怎么若无其事、再怎么故作淡然,其实,只有她自己最最明白……
"父亲……求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事到如今,女儿是逃无可逃,避也无可避了啊!"
第六章
龙泉殿,纳日允苍已卸下龙袍,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当黎初心到来时,正看到他斜坐在榻上,垂眼看著一本奏摺,意态闲适中又带著一股睥睨的矜贵气息,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抬眼、放下奏摺,单手支著下颚,若有所思地盯著眼前人瞧。
"朕忽然发现,你穿什么都好看。"老天爷算厚待她了,即使她喜欢在骄阳下的园圃中莳花弄草,毒辣的阳光顶多也只能晒红她的双颊,至於其他的地方,依旧是花肤胜雪。
"皇上夸奖了。"
"你离朕太远了,过来。"彷佛是对待一件艺术珍品,欣赏够了,接著便是把玩,纳日允苍伸手对她招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