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他似乎渐渐变得愈来愈不了解自己了。
晚上他会跑去那和她秉烛长谈,等到晨曦微露,才驾车回到公司。
他的生活作息似乎随着她乱了秩序,晨昏颠倒的结果让他体力透支,往往在回到办公室后,谢绝一切的打扰,延后了所有早已排定的行程,只为了偷点时间补眠,晚上才有充足的体力去见她。
在员工眼中,他不再是个在事业上野心勃勃的男人,不再那样难以亲近,开始有点……有点人性了。
门外一阵敲门声,韩应了声,却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远在法国的徐子婷。
“你怎么回来了?巴黎不是还有个发表会?”他有些惊愕。
“想你呀!加上这次的发表会不太重要,我交给身边的人去打理了。”徐子婷莲步轻移的走至他身边,给了他一记久别重逢的吻,才又笑着替他拭去印在他唇间的口红。“你一定还没有吃饭吧!我下飞机就请人在晶华订了位子,我们现在就过去好不好?”
面对那张酷似方怡的脸,韩始终不曾拒绝过,当然这回也不例外,但又想到现在人处国父纪念馆的沈倚帆,他的心第一次感到为难。
“怎么了?你没空陪我吗?”吸起红艳艳的唇,徐子婷娇媚的脸上尽是迷人的风情。“你先去外面等——我把手上的资料整理好就来。”
徐子婷走出门后,他立刻拨了通电话,无奈沈倚帆的手机传来的是语音信箱的回应,他没有留言,因为他知道等她发现后,恐怕早过了约定的时间,而依她的个性也许会等到戏已散场才会回到住处。
虽放不下心,他还是驾车与徐子婷一块外出用餐。
往晶华酒店的途中,徐子婷按下CD的Play键,车内顿时倾泄出罗克赛的救赎:
Icanbarelyremembermypast.(我几乎不记得我的过去)
Everythingseemstodisappearsofast.(每件事似乎都消失得如此快速)
ButIrecallbeingjealousandalone。(我回想起一直处于嫉妒与孤独中)
……
“你从来不听流行乐的,怎么突然……”
“嘘,听完再说。”韩阻止她再说话,径自仔细听着这首歌。
这又是件令她奇怪的事,流行乐?
第九章
台北街头夜间的一场大雨淋湿街上措手不及的路人。
韩送徐子婷回饭店后,便驾车从国父纪念馆一路开回怡园,他的车速不算快,为的是想遇到有可能在路上的她。
当车子开回怡园时,屋内却不见光亮,他叹了口气,枕靠在方向盘上,猜想她人会在哪,同时忽闻阵阵悠扬的琴声,时而高扬时而低沉,弹的曲子不是她最爱的那首“蓝色多瑙河幻想曲”,而是他曾要求她弹的“月光”……
循着琴声,他找到在朦胧月色下的她。
他来到她身后,轻声道:“对不起。”
这话从韩口中说出来,显得有点不搭调。就她所认识的韩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从前不会,现在也不应该……
“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事耽搁了。”沈倚帆弹着一遍又一遍的“月光”,只因她相信曲子结束时,他也就会出现。
“你等了很久?”自她身后圈住,他枕靠在她湿濂濂的长发上。
“没有,不算久。”偎进他怀中,她聆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
韩在心中叹息着,为何她总是用谎言来让人不自责呢?她难道不明白这样只会令伤她的人永远不知收敛?
“你要是真想看,我再去弄两张票来,好不?”
“韩别对我太好,真的……”那样会宠坏我的,会让我舍不得离开你。
“叫我的名字,我想听你喊我的名,。”不知怎地,除了方治以外,他从不让人直呼他的名,但今夜,他却异常渴望听见沈倚帆喊自己的名。
沈倚帆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再喊一次。”他微笑诱哄。
这次,她没能说出口,因为在她张开嘴的同时,韩吻上了她的唇,将她的声音吻进自己的唇里。
虽然这不是韩第一次吻她,却是让她真正感觉被吻原来是件幸福的事,温热的唇彼此厮磨,令人迷醉其中。
他的舌尖沿着她的唇形描绘着,所到之处皆引起她阵阵的战栗,撼动着她内心的悸动,脑中不禁浮出一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的吻就像是坛烈酒,醺得她只能瘫软在他怀里。
韩将她打横抱起放置于钢琴上,执起她的手拂过自己的脸,轻嚼她细长的指尖,好似那上头沾了蜜。
“你会害怕?”他亲吻她耳垂,柔声问。
她笑着摇头揽上他的颈项,用她的吻来回答他的问题。
他轻轻掀起她的裙摆,不疾不徐的速度在瞥见她膝上那道疤痕时停了下来,指月复柔柔的触碰着,随后是他的唇接替而上。
这道伤疤他比任何人都来得清楚,也比任何人都来得怜爱……
褪去两人身上的衣衫,他吻上她的眉、她的眼,“今夜……我要你永远记得这一切的美好。”
他徐缓的进入她,吻住她的叹息,属于他们的夜晚才刚要开始……
清晨时分朝阳微露,入秋之初的雾气显得迷蒙,空气问略带寒意。
披了件薄衫,沈倚帆悄悄地走出房间来到大厅的钢琴前。
随着她的步伐,韩赤果着上身走了过来,并肩站在她身旁——嗅着她沐浴后的发香,“还是不习惯这时候睡,嗯?”
她勾起醉人的微笑,抚上他下颚初生的胡碴,“怎么不多睡点?”
韩和她是不同的,她习惯了日夜颠倒,而他向来都是朝九晚五规律的过着属于他的生活。
“我好像也习惯了你的生活方式。”他想了想,这些日子来,他的生理时钟的确有了变化。
将椅上的位子空出大半,让他并身和自己同坐一起,执起他细长的手掌,她把玩着。
“知道吗?你有一双很适合弹琴的手,如果你会弹琴的话,恐怕会让许多女孩心碎。”他手指甚是修长,洁净无垢的指甲修剪得整齐,中指上的手茧看得出是常常批阅卷宗造成。
“你确定是心碎而不是让她们吓得四处窜逃?”看着与她交缠的手指,他好笑的问。
沈倚帆笑着靠在韩的胸前,“我说了,那是指你会弹的话。”
“既然如此,你愿意当我第一位听众吗?一位韩首次公开演奏的嘉宾?”忽地,他正色道。
“你确定要这么做?”她有些怀疑他一时兴起的念头。
“凡事都有第一次,现在就看你有没有勇气接受我的魔音传脑。”
韩深吸口气,双手摩拳擦掌的样子看来像是要去打架!不像是要弹琴。
沈倚帆笑容里夹带无奈的笑意,等着看他胡闹,然而当他指尖滑过琴键时,她的笑容产生了变化,她屏住呼吸,两眼直愣愣的盯着他。
他偶尔投以个微笑,又专心的回到琴键上。初学者是该如此,也无法分心,再者,他也不想破坏她最爱的曲子“蓝色多瑙河幻想曲”……
曲到未了,琴声骤停,室内又恢复了原先的宁静,惟有溺娘的余音在他们心中回荡。
“我不知道你会弹琴。”凝视着他,她激动的情绪仍无法平复。
韩笑着说:“我当然不会,是临时恶补的。”
“为什么突然想学琴?”
“不知道,或许因为想弹给你听。”
既然他这阵子奇怪的事做了不少,相信也不在乎多添这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