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之后,夏烨看见韩一脸惊骇的抱着浑身是血的沈倚帆在路上拦车。
途中,他嘴角抿得死紧,两眼片刻不离的紧盯着怀中的人,生怕她在晃眼间就停了心跳与呼吸。只是让夏烨不解的是,他竟在抵达医院后头也不回的离去,连句话也没交代。
如狂风扫进,夏烨不敢置信的瞪着床上的人,都过了这些天,韩非但没到过一次医院,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睡觉?
“再怎么说倚帆都是为了你而出事的,你不觉得应该去看看她吗?”
躺在床上,韩连眼睛都懒得张开,“我去看她也不能改变什么,何必白跑这一趟浪费时间。”
“至少看到你能让她好过一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夏烨勉强压下自己想挥拳的冲动。
他冷嗤,“能让她好过一点的是医院的医生,不是我!”
“你——”受不了他那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夏烨一把将他自床上拉起,揪住他领口,逼得韩不得不睁开眼,“你到底在怕什么?是不是因为你已经爱上了她又不敢承认,所以怕去面对她,是不是?”
韩闻言像被雷击般浑身一震,暴怒的推开他桎梏的双手,“我爱的永远都只会是方怡,是方怡!”
“没有人阻止你对方怡的爱,但是可不可以请你把她放在心底,毕竟她已经死了,不存在了,难道你要一辈子活在对她的思念中,封闭你自己的感情?”激动过后,夏烨重重的叹了口气,“可不可以请你好好看看倚帆,她也是人,也会痛,你就不能不让她伤心吗?”
他颓丧的闭上眼,“伤了她的心,总比伤了方怡来得好……”
“好,我只希望日后回想起,你能不后悔!”夏烨忿忿的说完,冷淡的看他一眼便走出房门。
后悔或许会有,但他自信很快就能消除……
“你真的打算离开他,真的舍得?”拿走沈倚帆手中把玩的苹果,庄静美一脸正色。
“离开他是早晚的事,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她故作轻松。对于韩,她再也无法为他做些什么,离开他,是自己惟一能做的了。
见庄静美不语,她又道:“想想没了孩子也好,可以走得更洒月兑。”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同一天知道有了孩子,却也在同一天失去。
“倚帆,因为母体严重受创,你的孩子……还有……还有子宫都一并摘除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
当庄静美告诉她失去孩子与子宫的瞬间,沈倚帆第一次发觉,原来在她总是微笑的背后,她已经忘了该怎么哭,那时的她只能任由庄静美一滴滴的眼泪落在自己手上,愣傻的看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她手上滑落地面,脸上的表情自始自终都没变过,惟有空洞与无神。
“我真不知该对你说什么。”对她那套自我安慰的方法,庄静美既心疼又无奈。
“那就祝福我吧!祝福我在离开这以后能重新开始,更快乐的过日子。”
“我由衷的希望你往后的日子都是快乐的,真的。”
她咧嘴笑,“谢谢!”
倏地,夏烨带着花束出现在病房门口。
“我去找个瓶子装这束花,你们慢聊。”接过他手上的花,庄静美将地方留给他们。
“你又来了!”沈倚帆的口气像是有点嫌弃。
夏烨摇摇头,“我又来了。但是说真话,我还真不想来看你,不想看你明明痛苦!却还要佯装一张笑脸对着每个人。”
“微笑是我的本能,不用刻意勉强。”说着她又露出笑容。
晓得她话中的真实性少了一半,夏烨也不愿再点破,就让她维持这样,也许能让她快点走出伤痛。
犹如兄长疼妹子一般揉着她的头发,他轻声问:“什么时候出院?”
“过两天吧!”沈倚帆皱皱鼻子,觉得头发刺着鼻头,有点痒。
“找到房子了吗?要不要搬来跟我一起住?”想想家里的家具,他又随即附注,“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多添购一张床。”
“我面子这么大?”她佯装一副吃惊的模样。“不过还是算了,我已经找到住的地方,所以你可以省省了。”
夏烨不知她所谓住的地方,是指离开这儿。
三天后,他拿着庄静美交给他的信,拿到韩面前,“放心,我不会再叫你去看倚帆,这是她给你的。”
韩打开信,看见她洋洋洒洒的字迹——
我以为,对着你微笑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以为,微笑是弯起嘴角就能做到的。
但,现在的我却发现,我错了,且错得离谱。
在这段日子里,我似乎渐渐忘了该怎么笑,该怎么对你微笑……
微笑对我来说,仿佛已不再是件容易的事了。当我对着你笑时,我知道自己是在勉强,就如同我勉强自己相信,你可能会爱上我,哪怕是微乎其微的爱,都好……
原来,我是迷失了,在爱你的过程中我迷失了自己。
因此,我选择离开你,离开你去找回自己,找回原来的沈倚帆,找回众人印象中的沈倚帆。
希望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我已能诚心对你展开笑颜,大声的对你说:你好,我是沈倚帆,今后请多多指教,就像留昨一次见面时那样……
如果,你将徐子婷视为对方怡的延续,那么,我希望你能用多一点的爱化解她心中的恨,相信我,她比别人更需要多一点的爱。
别再犹豫,放手去追逐你的幸福,别再让它又一次的从你身边滑过,紧紧握住它吧!
倚帆
看完,韩毫不留恋的直接揉掉,丢在一旁。
这样的结局对他们也许是最好的,至少,他那时是这么认为。
第六章
仍旧是夜幕低垂,Crazyformoonnight中,人们一如往常放纵自我,随着音乐节拍尽情的摇动身体。
韩不知自己为何又会置身在这嘈杂的PUB中,按照以往,结束一家航运的并购案后,他会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没有半分的喜悦与多余的庆祝,只是独自一人静静的度过。而今他竟会大老远的跑到中部这间PUB,实在是有些反常。
目光淡淡地扫过舞台上沉醉在音乐中的沈倚帆,韩举起算不清这是今夜的第几杯酒,一仰而尽。
今夜的她仍是一身黑,正如同他身上的颜色。她以略带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唱着英文老歌“Standbyme”
音乐向来能安抚人心的,桌台边,人们随着轻快的旋律晃着肩头,沉迷其中的神情让人不难看出皆为她极富磁性的歌声所折服、陶醉。她的声音抚慰了在场的每一位听众,也包括了韩,只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她的目光始终不会注意到隐身在人群中的他,而当她转身之际,他已然消失在大门入口处。
仍是在如雷的掌声中唱完最后一首曲子,沈倚帆如同以往的每一场,总是不带一分保留的尽情演出,直到汗水湿透了她黑色背心,方才罢休的从台上走下。
“阿Ben,给我一杯SpanishFly。”距韩和夏烨在这间PUB出现也近一个月了,这段时间虽说她未曾在这间店表演,但她却养成了表演结束后喝上一杯调酒的习惯。
酒保阿Ben有些讶异的看她一眼,随即调了杯她要的SpanishFly递至她面前,“很少看你结束表演后,还有兴致坐在吧台上喝一杯。”
轻啜一口,沈倚帆浅浅地笑道:“你不欢迎?”
“怕你爱上我的手艺,以后上瘾了怎么办?”阿Ben充满自信的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