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了,这样我们都不会再有负担,你有权利选择你的快乐,我也有我的世界要开拓。我快满十九岁了,今后,我要寻找一个在天平上可以和我平等的爱情,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为我等待,我们要一起共度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一直到永远、永远,我不想要错过了。
再见
阿净
殷慕儒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看着天净发来的E—mail,他眼中的焦距忽远忽近,逐渐模糊——他张开眼睛,屏幕上的字又清清楚楚地映在眼前,但他始终没有办法接受。
昨夜,他和艾萱在客厅长谈了一夜,他静静地观察着她、端详着她,发现那个曾经为她神魂颠倒的魂魄,早已经灰飞烟灭。他竟然可以冷静地和她坐在一起,心里平静得泛不起一丝丝的涟漪。
他几乎一整夜都在和她谈论阿净,他读出了艾萱眼里的失望,他也不在意了,他只想要阿净回到他的身边……
他曾经以为他对阿净的感情不够,原来不够的是艾萱和他的爱情,他们从来没有为对方全然付出过。他们的感情从开始到结束,就一直不断地在计算着、衡量着,看谁为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理性早已掩盖了感情。当他们走到了平行线时,又只有想到自己,不断地在权衡轻重关系,所以到最后——他们才会各走各路,各分东西。
他终于拨通了秦天净的手机。
“阿净,是我——”
“啊——殷大哥,你收到了吗?”
“我收到你的E—mail了。阿净……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他困难地启齿,乞求的话全鲠在喉间,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姿态,他从来就不会强求感情。
“太晚了,我昨天晚上等了你一晚的电话,可是你现在才打给我——你让我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她埋怨着说,心底已经绝望。
“阿净,对不起,昨晚我没有打电话给你,只是想要理清所有的状况,你是对的,我总是考虑得太多。艾萱昨天晚上从美国回来,她现在住在我家,阿净,我可以解释一切。”
秦天净在电话中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殷大哥,你不必为我解释什么,那是你的自由,我的想法都写在电脑上面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我现在才了解一厢情愿的感情太辛苦了,你不要替我难过,我一点都不后悔,反正我现在又转移了注意力在别的地方。你曾经说过,我有许多才能没有机会发挥,也许你是对的,有一天我一定会清楚自己要走的方向——我不会再去老屋,我也不会再去公司,多亏了你一直鼓励我、肯定我,才让我有了自信——再见了,殷大哥,你要好好保重。”她噼里啪啦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给殷慕儒任何说话的机会,就怕自己下的决定,在他的三言两语下又软了心,改变了主意。
殷慕儒无力地挂下电话。
现在,艾萱放弃了一切,回到他的身边;秦天净放弃了他,成全他的自由。
他还没有作出任何选择,她们就为他决定了一切。
那一个迷离的夜晚,如果他能找到阿净,如果他能挽留住她,如果他不要对她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那么一切都会不同了。
他想到那一夜他对阿净说过的话,全是狗屁!
他抓乱了一头短发,还是不能接受阿净的离开。他拧着眉,按着心口,他被后悔的毒,蚕食着心,心痛的感觉几乎占据了所有的情绪,这痛楚要一直到麻木了才会罢休。
他才刚刚习惯在生活里接受了阿净的介入,现在,他又要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不!阿净离开了,他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自由的快乐,他熟悉了阿净在身边,他习惯了阿净在左右,他依赖着她的付出,他再也无法变回原来的殷慕儒,他再也无法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了。
他暗想了许多要挽回秦天净的办法,可是……只要想到阿净只有十八岁,她的前途才刚起步,在这花花世界里,她还有许多、许多的选择。就算将她求回来了,他也没有自信能够一辈子留住她的心、她的人。
他宁愿不求她回来,让自己后悔一生—世,也不愿见她为自己太早的决定而后悔。
他知道他应该让她走,秦天净有如一只美丽的黄莺,他该让她自由地飞翔,在山谷中尽情地欢唱,也不能留她在小小的老树巢里终老。他的心底涌上了一股深沉的悲哀,他为什么明白得这么迟——他原来是爱她的,但为什么要等到失去了才明白……
第九章
二OO二年,秋末。
在医院的私人病房里。
“她没有事了,等这一瓶点滴打完,就可以出院了。”一个老医生含着笑意,看着一直守护在秦天净身旁的助手小玲。
“谢谢您,医生,我现在就马上通知所有的人。您不知道,秦天净在医院的事情,明天新闻又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报道了?她不过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而已,这个我最清楚了。”小玲摇了摇头感叹着。
“你放心,这是私人病房,我们不会随便让人出入,你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想必这几个小时的休息,对秦天净来说,一定是非常奢侈的。”
“可不是……她现在是红透全亚洲的巨星,所有人都知道,她天生就是明星的材料。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是个最不适合做明星的人。”小玲心疼地回应。
“你需要通知她的父母吗?”医生知道秦天净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秦生食品”董事长,他无法理解的是,秦天净生长在如此富裕的家庭,何苦还要追逐名利?
“我通知过了!不过我会打电话叫他们不要来,经纪人还每十分钟打一次电话来问呢!她啊——真的是把所有人都急疯了。我等她一醒来,就会派人送她回家。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好,有什么情况你可以按铃叫护士来。”
“我会的。”
没多久,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有小玲一个人留在病房中看护着秦天净。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动,小玲定定地看着熟睡的秦天净,终于也禁不住闭上沉重的双眼——
五年的时间并不算短,已足够让人遗忘许多事情、冲淡许多感情,可是在秦天净的心底,永远都有一个角落,静静地沉淀着一段没有人提及的感情。她无法卸下这种噬心的思念。她能在镁光灯前摆出最迷人的笑容,在摄影机前说出最完美的台词;可是,她知道,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角落,一栋老屋,还不断地在牵引她的心。这个城市某个地方还一直存在着她的身影,离不开,抛不掉,像强力的磁石吸引着闪动的金属,亘古不变。
那栋老屋是否如昔?
她躺在医院的特别病房里,张开眼怔怔地看着白色墙壁、白色的床被,心里怀念的每一个情景,陆续填满了白色的空间。
是时候了,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建立她的自信,足够发挥她的长处,足够向一个人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仰赖父母的娇娇女。
她缓缓地拔下手上的点滴注射器,坐起身,看见助手小玲仰着头、张着嘴在沙发椅上熟睡着。
秦天净蹑手蹑脚地翻动着行李袋,换上了一套轻便的衣服,把随身的证件放进口袋里,还不忘戴上一顶鸭舌帽。打开了病房的门,左顾右盼地确定没有来人才走了出去,她压低帽沿,纤细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医院的长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