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怪你!我离开时你才只有六岁,我并不奢望你会记得——”沈梓秧缥缈的眼神中透露出隐隐的狂喜。
“我记得咱们时时在桃花树下玩耍,你会保护我,让女乃娘找不到我,这样我就可以逃过绑脚……”姚心妍记忆的片段,一幕幕的涌来。
“是啊……你小的时候多怕痛,又爱哭,听见你绑脚时的哭喊,我都为你感到痛了。”沈梓秧再度沉浸在儿时的回忆里,想不到那种心痛深刻的感觉与日俱增着。
“现在我知道你来抢亲了,是存心想要阻止我嫁到魏家,免得姚家遭到池鱼之殃。还有——还有你为了救我才——才和我同——爹爹一定不会怪你的。”姚心妍想到他袒胸露背的和她同枕而眠,是为了用体温替她取暖。含药强逼她吞药也是为了救她。劫亲更是让她免于所托非人。一思及这些,她的双颊更是一片酡红,在月光下如霞映澄清。沈梓秧一贯的不多话,此刻更是默不作声:心妍啊心妍!你还是不明白,是什么蒙蔽了你的眼?打从你出世,我的心就让你征服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懂?抢亲,救人,都只是为了你这朵令我魂牵梦系的桃花啊!
读不出他的心思,姚心妍只有说道:“谢谢你,梓秧哥哥。”唉!有哥哥的感觉真好!她几乎忘了自己孤孤单单的十一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此刻自己正安全地躲在梓秧哥哥的怀里,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令她满足的了。
“我带你回家吧!”沈梓秧说了他最难以启口的话。
“嗯!”姚心妍的眉心舒展,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姚心妍归心似箭,一想到可以回家,就掩不住兴奋的心情。
马蹄渐缓,再几个时辰即将天明。
他们终于走到了当初劫走姚心妍的桥墩上,几哩路后,便是蟠龙镇。两人抬头见明月西沉,繁星闪烁,不由得思潮起伏,惆怅之心暗生……久久的沉默,彼此都舍不得出口互道离别。
恶霸欧蛮早就算准了,如果姚心妍被人救走,一定会回蟠龙镇,于是他和几十个手下抄近路,快马赶到,埋伏在这桥墩下,就等猎物行至桥中央。埋伏人马此时均拉起了长弓,蓄势待发,打算来个暗箭伤人。欧蛮心想,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像是快到嘴的鸭子,绝不能让它飞了。
蟠龙镇就在眼前了,沈梓秧满月复心事,一时失了防备之心。
突然间,空中划过一道“咻——”的声音。
姚心妍感觉到沈梓秧的背心一震,怀抱着她的大手颓然放了开来。
姚心妍还没有会意是什么情况,就看见桥下窜出了几道黑影,姚心妍一阵惊呼。“有人——”已经太晚了。
沈梓秧挥开腰间的长刀,锵锵两声打掉了射来的两校长箭,随即猛踢马月复驱策狂奔。他一手紧紧环住姚心妍,一手挥刀挡箭护住两人,无奈右肩中箭,渐渐感到不支。
暗箭像骤雨般的飞来!
最后马儿终于中箭倒地,负伤的沈梓秧将姚心妍护在身后,挥舞长刀想做殊死之战。
“梓秧哥哥!梓秧哥哥!”姚心妍恐惧地抖着声。
“你快走!那一条小路有人家,只要到得了那里就会有人救你,快!”沈梓秧指着前方山坡下的小道。
“不——你受伤了,我怎么能走!”姚心妍迟疑。
“走!我来断后。”沈梓秧喝道,他面色铁青,企图吓走姚心妍。
“不!”她忽然一股傲气朗声说道:“我不走!咱们要死就死在一起,我要跟着你,我不再害怕了——”姚心妍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沈梓秧如果为她丧命,她也只有以死相报,绝不负他。
就在这生死交关的当头,沈梓秧看着她坚定的小脸,荡人心魄,想都不想,便一把揽住了姚心妍,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像是要把她的魂魄摄尽。
两人的身体紧紧地靠着彼此,她一阵天旋地转,时空亦似乎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间,就算她马上要死,也再没有一点遗憾了。
沈梓秧放开晕眩的姚心妍,好像得了千军万马的力量,舞动长刀,寒光闪闪,有如龙蛇交战,顷刻间,连砍杀三个上前的小喽,后面十几个虎视耽耽的恶霸见状不禁倏然退缩,不敢再急着上前厮杀。
“欧爷,这小子身手不错——”后来的喽们忌惮着眼前的威猛男子。
“甭急,他中了毒,谅他撑不了多久的——”欧蛮冷冷地说道。
箭有毒!沈梓秧暗忖大意,想不到这是一群无耻的鼠辈。他提醒自己要集中意识,一心只想救姚心妍月兑险——
月光下,黑衣人的双眼好像在燃烧,灼烈了四周的草原,令人不敢逼近。他们团团包围住二人,战战兢兢,一步步地慢慢缩小圈子……待他身上的毒性攻心,血尽力竭后,再一拥而上。
***
莽莽旷野,突然传来了杂逻的马蹄声,月影没去,东方渐白,朦胧间,姚心妍辨清了远方的这一群人马,个个腰间插着长刀,虎虎生风,气势慑人地狂奔而来。
她太熟悉了,那是几天前抢亲的人马,只是这一次,竟有迥然不同的处境和心情。
“老大!我们来了!”光头和马老三策马,带领着刀厂里最亲近的几个弟兄,挥舞着钢刀,呼啸而至。
“妈的!那是什么人——”欧蛮回头看,来者约莫四、五人,和他们比还差了一大截,要打起来胜算应该还颇大的才是。
沈梓秧架着长刀在地上,撑起了自己几乎要跌落的身子,明显感到毒似乎已经蔓延至他的全身。躲在沈梓秧身后的姚心妍上前查看伤势,只见伤口上汩汩地流出了黑色的浓血……她用自己纤弱的身躯用力抵着他摇摇欲坠的壮硕身型,生怕他就此倒地不起。
“梓秧哥——你再撑着点,咱们的救兵来了!”
沈梓秧见到刀庄来了几个最矫健的兄弟,他的心中早已胸有成竹,终于放心地松了口气,至少,姚心妍的安全无虑了。
“心儿……我如果死了——”他知道自己中毒不浅,如果没有解药,那么——
“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你要撑着,求求你!求你,为我——”姚心妍气自己的不争气,恨不得这箭是射在自己的身上。
“为你死也不枉了……”沈梓秧低声说完,重心不稳地又一个跟舱。
“梓秧哥哥——”姚心妍心惊,泪流满面。
沈梓秧粗壮的臂膀靠着她纤弱的肩骨,头紧贴着姚心妍的发髻,不知道是她还是毒药,这般让他心荡神摇,把持不定自己的身子。在他毒性发作时,还能闻到她身上清新的体香,看到她关切的神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嘴角不禁泛起了淡淡的笑意,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蓦地里,人影闪动,陈家口的断玉刀毕竟不是浪得虚名,欧蛮和他的同党个个冷汗涔涔急着接招,不消几刻便连连听到几个喽们大叫大嚷,弃刀卸剑地四处逃窜。
“不要让他逃了,梓秧哥中了毒,那个人一定有解药。”姚心妍知道陈家口的武师门占了上风,一颗狂颠的心才放了下来,急急忙忙地指着欧蛮对光头说。
只见那欧蛮正拔腿要逃,就让光头身形一晃,左手勾住了他肥颤颤的脖子,右手用刀柄狠狠地敲了他的脑门,欧蛮登时满头鲜血淋漓,痛得唉叫不已,双腿一软,跪地求饶。
“大肥猪,你真是老虎头上拍苍蝇。你知不知道他是咱们擎天刀庄的当家?竟然敢对他使这种下三滥的伎俩,是活得不耐烦了?解药在哪里?咱们当家的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看我不把你剁成肉酱!”光头将大刀架在欧蛮的脖子上,大声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