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什么都没说吗?”荣荣问道。
“当然没有说,李公子是个聪明人,他只是敷衍他们说少爷是经商的货商,路过香山县,昨儿个午后就离开了。”
“那李大哥没有被用刑吧?”荣荣忧心如焚。
“还好!李公子在衙门有熟人,常常来铺子里和李公子品茶,很多消息就是他告诉咱们的,只是他职务不高,又不敢得罪上头,只能私底下照应李公子,所以倒是没受什么苦。”胜吉道。
荣荣松了一口气,对兆羽说:“辛公子,你现在一定得离开香山县了,他们早晚会找来这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对!对!对!于姑娘说得对!昨天李公子临走前,就悄悄先到内院告诉我,要我今天天一亮,就得赶紧上山通报您,早做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胜吉道。
“不行!我还有好多事要办,荣儿,我不能放下你,更不能让李兄蒙受牢狱之灾。”兆羽情深意重地说。
“辛公子,我和爹爹都能照顾自己,李大哥有人作证,他们无凭无据的也无法加害于他,倒是你的嫌疑最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啊!于姑娘说得头头是道,少爷您现在不过是个四品的侍读进士,要怎么和他们斗?留下来,只不过让衙门的牢房多一个人吃白食,还要耽误你上京,于姑娘的事还是没有办法解决啊!”胜吉苦苦相劝,就盼少爷别再这么死心眼。
兆羽在木屋中来回踱步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一会儿他差胜吉准备了笔砚,立刻振笔疾书地修书一封,要胜吉到市集,买匹快马,送信到京师里。胜吉知道少爷写信是要求救兵的,当即刻不容缓地将书信揣在贴身衣内向兆羽道:“少爷,您自己可得小心,我马上就走!”说完即告别而去。
“荣儿,现在你无论如何是不能跟我走了吗?”知道他没有其他的选择,看着荣荣泪眼欲滴的眼神,心中有千万个不舍。
荣荣看着兆羽坚定地点了点头,紧紧抿着双唇,咬着牙,想要忍住自己就要决堤的泪水。
她道:“辛公子,你放心,官府无能,它还是要顾忌舆论民怨。我不相信有什么道理会活不下去!况且,这命案早晚要水落石出,冤有头债有主,咱们是无辜受害的人,老天会帮咱们的!”
“嗯!你等我!荣儿,马家的事情一解决,咱们就上京去见我爹娘。”
“好!我会等你,辛公子。”荣荣满脸的娇羞妩媚,沉浸在编织的幻想里,缥缈幽思的眼神让兆羽深深陶醉。
“荣儿,叫兆羽,不许你再叫我辛公子了。来……”辛兆羽二话不说,拉起荣荣的手直往门外去。
辛兆羽带领荣荣到了屋前,搓土为香,兆羽搀扶着荣荣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仰天起誓:“我辛兆羽和于荣荣,皇天在上,在此互定终生,愿生生世世患难与共,不论荣辱绝不相负!”
荣荣听见兆羽铿锵有力的声音,转身凝视着他俊逸出尘的脸,合十的双手,忍不住想拂开他耳鬓的发絮,他的誓言一声声打动她的心,鼓动的心跳,令她屏息着呼吸。
荣荣忍不住轻声唤他:“兆羽!”兆羽也转过脸,两人四目深情对望,久久都舍不得离开对方。
兆羽从怀里取出了一枚镶金的玉坠子,通体的碧绿,上头没有文字,只有两只腾云驾雾的龙,展开双翼,活像是神仙的座骑,栩栩如生的坠子下串着金黄的流苏,耀眼生华。荣荣一见,就知道是个不凡之物。
“这是先皇御赐给爹爹的赏物,爹爹放在身上从不离身,几个月前我离乡,爹才送我放在身上趋吉避凶,娘在坠子上加了个小金牌,就是要做咱们辛家的传家之宝,留在你身边和放在我身上没有什么两样。我还会再留些银两给你应急。”
“不!我不会收下你任何好处,这玉坠子……太贵重了,我更不能拿……”
“荣荣,此物本非等闲,更是我俩的定情之物,我早已经视你为辛家的媳妇了,等将来你嫁到了辛家,咱们就更不分彼此,你可以把它给咱们的子孙,一代一代地延传。”
兆羽拉起了荣荣的手,将玉坠子放在她的手心里。荣荣慎重地接过,在掌心中,感受到兆羽才刚刚离身的体温,暖得直透到心窝底。
“山谷为凭,青天为证,玉佩为媒,今生我绝不会负你,咱们就这么约定!”兆羽道。
“好。”荣荣娇羞颔首回应。此时一对璧人注视着彼此,好不相配。
只是啊!命运就像握在手里的雪花,看似美丽,但想要紧紧地收在手心里,却瞬时化成流水潺潺地从指缝中流泻……
辛兆羽并没有按计划离开香山县,反而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了下来。
当晚,兆羽循着窄巷中传出的一片欢笑笙歌前行,想不到这初冬的寒夜里也有这许多人来到这花街柳巷中,寻找着一些短暂的温暖。
这芙蓉阁在青楼妓院中,是数一数二的堂皇,人人在里头唱曲、喝酒、行令,闹声喧哗。
兆羽挑了角落边,和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同桌,叫了几盘下酒的小菜,这汉子也不客气地举箸就吃起了兆羽点的菜。
这中年汉子在妓院是专教雏儿唱曲的,偶尔也会下场拉几段胡琴,吃的、穿的,全在阁里,只不过他今晚闲着无事,平时没人陪他谈天说地,正好阁里来了个大外行,看他粗布素衣的,也没有什么油水,懒得叫姑娘来,正可以和自己交交朋友,喝喝酒解解闷。
一个晚上下来,香山县大大小小的事,这汉子像说书似的一古脑儿地全说给这专心的听众知道,直说到近日轰动全县的马家命案,更不再沉默了。
“唉!谁不知道这县衙里关的人,全都是知县为了交差的替死鬼,要抓到真凶,只有到阴曹地府,把马大少爷叫来问问才会知道,可是这马福的死,嘿嘿!有一个人倒是可以过得逍遥自在。”
“您老兄真的是看透了人世,连这案子也说的头头是道,这个……您说的是什么人?”兆羽顺水推舟地想打探更多消息。
“老弟!看你是个外地人,我就直说无妨,只是你要出了芙蓉阁就当忘了这档事,懂吗?”这人命关天的大案子,这汉子也不想这浑水,只不过几杯酒下了肚,嘴巴就闭不牢了。
“这是当然!咱们私下说说,你知我知!”兆羽道。
这汉子听了他这么回应,更加放心地说:“这马家兄弟是咱们新开苞雏儿的常客,那个老大——马福,平日就是个之徒,但对兄弟倒是照顾周到,只是这弟弟并不领情,他豪赌烂赌的,全是他大哥收拾,偏偏这弟弟就是视哥哥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杀他大哥的人,八成是——”这汉子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二楼的厢房传出呼叫声。
“怎么了?又是这萍儿不从了,都快半年了,还是这么想不开,她是咱们红牌项燕奇的女儿,才满十三,差她娘可远了。老弟!失陪了,我得去瞧瞧。”汉子站起了身,就往二楼的厢房去。
兆羽二话不说,也跟了上楼。
到了房里,只见一群花枝招展的妓女们全围在床榻上哭成了一团。
“你这个想不开的讨债鬼,你娘都还没死,就得帮你送终了,将来我要伸腿了,谁来帮我妆扮称头入棺材……萍儿……萍儿……不要怪娘,咱们就是做这张腿过日子的命,你何苦这么想不开……萍儿……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