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睡得香甜的官宋弥,有些哭笑不得。仔细想想,他在这行待这么多年,从不曾遇过这种事,尤其是现在治安败坏,不时传出一些关于计程车的事件,大多数的人坐车不是战战兢兢盯着司机猛看,就是猛瞧着外头;每过一段路就会问一下此处是哪里,生怕自己迷路似的,或是怕上了贼车被载到偏僻的地方洗财劫色,成为凶杀案的主角之一。根本没人像她这样从上车后就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丢张纸条给他便仰头大睡,还像睡死了般,看她的睡相,就算天塌下来,她可能也不会醒。
“小姐,你要睡多久呀?到底要不要下车?”一改刚才不耐的口气,这一次司机几乎是苦苦哀求,他在这里也停一段时间了,可她大小姐似乎还没有要醒的意思。想到这儿他实在有点担心,他今天不是只载这一位客人就好,他还赶着去接下一笔生意;如果她真的打算继续睡下去,那该怎么办?
越想越担心,他真想干脆将她一脚踹下车算了!可是他又想到一个问题,这小姐还没付钱呢!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力地、用力地、努力地叫她起床。
不知睡了多久,官宋弥听到旁边似乎有人在叫她,她勉强把眼睛露出一个小缝,看是哪一个不要命的,竟然敢吵她睡觉,完全忘记自己现在是在计程车上。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而且那张脸似乎越来越靠近她……
“你要干什么?”官宋弥直觉地大叫,随后她整个人弹坐起来,战战兢兢地盯着计程车司机猛瞧,那眼神好似面前有只大般,双手还不自觉地抱住胸,一只脚已呈战斗状态,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计程车司机看着她反应过度的动作,先是微愕,随后会意出她的动作所代表的涵义,顿时一阵光火。“我才想问你干什么哩!你到底要不要下车?”他的车子不是她的床,况且他好心叫她起床,竟被这不识好歹的女人当成,简直是好心没好报。他气喘吁吁地怒瞪着她,要不是她的车费尚未付清,他真想一脚把她踹下车。
“到了吗?”官宋弥问,她好想再睡一下。
“废话,要不然我叫你干什么?”计程车司机是一肚子火,他也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可是越忍火气好像越大。
辟宋弥看看窗外的景色,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真的呀?”她一边问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完全没察觉到计程车司机在听完她怀疑的语气时已气得脸色微微泛青。
“小姐,一共是一千两百块。”司机为避免自己血压继续升高,懒得再跟她瞎扯,赶快把她赶下车比较重要。
什么?尚未从睡眠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的官宋弥,听到这价钱似乎一时会意不过来。她微微愕然地拿起皮包,心中有些许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千两百块?有没有听错?
她定定地望着司机,不好意思地又问了一次:“全部多少?”
“总共是一千两百块。”司机重复一次。
在确定没听错后,官宋弥脸色大变,她紧张地打开皮包,她不确定身上是否有这么多现金。
在她打开皮包的那一刹那,大概只能用“欲哭无泪”来形容她的心情,她的皮包里只剩下五百元,更惨的是,这还是她身上唯一仅存的财产。
她看着司机,笑得极为尴尬,小声地问道:“可不可以算便宜一点呀?”她不知道她应征工作的地方竟然这么远,原以为只有十分钟的车程而已。
听到这话,司机差点吐血。“有没有搞错呀,哪有人坐计程车还杀价的!我在这行少说也待了二十多年,我还是一次听到。”最后一句话司机几乎是用吼的,他觉得自己似乎脑充血,心跳也快速增加中。
他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让自己比较不那么激动后才接着说:“小姐,你不要再开玩笑了,从来没有人坐计程车还杀价的;况且我载你到这地方,算你一千二真的已经很便宜了,我自己都没什么赚头。”计程车司机欲哭无泪,他继续深呼吸,生怕自己就这么断了气。
听完他这番话,官宋弥自知不对在先,可她也没办法,她不是故意要诓他,只是身上现金真的不够,她也很想给他一千二呀!
早知道就用走的,现在她的心里可是懊悔不已。“对不起啦!我也很不想跟你杀价,可是,我身上的钱带得并不多……”她心痛的掏出身上唯一仅剩的五百元,也是她唯一的财产,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地看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的司机,她好担心他就这么晕倒,现在的她根本没有能力再另付一笔医药费。
计程车司机看着她手上的五百元钞票,血压直直上升,脸色由白转红。“你……”他已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暗暗在心里发誓,下次载客之前,一定要说清楚价钱,否则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他不脑充血才怪。
“对不起喔!”官宋弥见司机似乎已气得无法言语,她也很无奈,但自己粗心在先,她又能说什么。“我不知道这里有那么远,要是知道的话,我绝对不会这样做,对不起。”官宋弥窘得一直陪不是。
现在她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唯一担心的大概是计程车司机吧!她可以感觉到计程车司机好像快挂了,若他真的挂了怎么办?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救护车形容事件的经过。尤其是听到他的呼吸似乎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时,她是巴不得赶快逃离现场,很怕命案就此发生在她眼前。
不过,她没钱走不了。
计程车司机一次又一次地调匀呼吸,终于在一次深呼吸后,他道:“好吧!这次就当我倒楣,你五百块给我,就当作补贴我的油钱好了。”他伸出手接过她手上的钱,顺便把刚上车时她丢给他的纸条丢还给她。
辟宋弥见状,赶紧接过纸条且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然后再以跑百米的速度飞也似地奔下车;她觉得好丢脸也很不好意思,所以连声“谢谢”都不敢说出口,只想赶快远离现场。
“哈!终于让我找到了。”官宋弥挥汗如雨地站在一幢别墅前,她是第一次来到台北,没想到台北竟像一个城市迷宫,害得她在那儿转来转去转不出个结果;最后她下定决心忍痛坐计程车,没想到的是,她要应征的地方离市区竟这么远,还害她无故欠了一笔计程车费。
“呼!”她吁了一口气,重新振奋精神,刚才的不愉快就把它忘了吧!想要有好的工作,就得先要有好的心情,她心里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今天她是来此应征一份保母工作的,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得到这份工作,她存款簿里已经没有钱了,而身上唯一仅存的财产也在刚才花完;所以再没有工作的话,她保证下个月她一定像街头流浪汉一样露宿公园、火车站,说不定哪天,她还会和那些人一起讨论什么地方睡起来比较舒服哩!
她光想到自己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就不禁全身发毛,更别提要和那些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
她才不要有那么一天哩!她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情都没体验过,譬如谈恋爱,怎么可能这么快放弃自己呢!
做个深呼吸后,她略略调整因紧张而不断加快的心跳,这才按下电铃。
请问哪位?通话器里传来低沉不耐的声音。
“你好。”官宋弥紧张起来,讲话也有些结巴。“我……我是来应……应征保……保母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