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以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人会注意。
没想到她错了,他记得。
“你整个早上魂不守舍,在想什么?”
“没有。”
“没有吗?”非凡低头逼近她,轻声诱哄着:“说说看,说出来。”
浅浅顿时不知所措,脸颊神经质的飞红一片。
“我……”她迟疑着,空白状态的脑袋至此,才开始认真思索那莫名其妙的,更正让她心神不宁的原因。
他也不出声,一径用热切的眼神瞧她,让她知道他等着。
可是……她发觉在他的眼神注视下,她根本无法思考。
“我想什么,有什么重要?”
不想了!浅浅两手插在胸前,气闷地耍赖。
非凡微笑。“我想知道。”
浅浅狠狠地瞪他。
她很烦。她不想见他,他却出现;想要远离他,却让他住进家里;想要维持单纯的友谊,却跟他上了床。
他竟敢问她想什么?
连她都乱得一塌糊涂,要怎么说?
“你知道我和柏智订婚了,你还——”
拉我上床!
浅浅恼怒地涨红了脸。柏智说要试非凡,所以拍完婚纱照,就把戒指套回她手上。照理说,非凡应该不知道她取消婚约的事。他……他竟然……
“你不爱他,为什么要嫁?”他反问。
浅浅不说话,只是冷着脸。非凡的笑容消失。他没怪罪她和焦柏智约会就罢了,她还敢提!
提起焦柏智,他原本拟好要维持的无限耐心,立刻全部瓦解。
“你爱我,为什么不承认?你怕自己原谅我,是不是?你早就原谅我了,从我站在你眼前的那一刻,你就原谅我了,不然你不会和柏智订婚。你和他订婚,就是怕自己原谅我,是不是?”
锵——
浅浅脑中一根弦线锵地一声,断了。
她瞪着大眼,视如不见地傻住。
非凡隐忍地五指握紧了又放,放了又握。实在很想摇晃她,可是浅浅那副天塌似的,大受打击的模样又让他踟躇不前。
他太急了吗?非凡暗暗着恼。
浅浅突然又哭了,毫无预警,还是那样瑟瑟缩地哭,哭得身边的人完全不知所措。
她真恨他,她好委屈,每每她脆弱到不能呼吸的时候,他又突然读懂她——
她该怎么办?
非凡心疼地抱着她,忽道:“可不可以把过去忘了?”
她心头一震。
忘?说的容易。
他下颔抵着她的头,亲呢地摩挲。“这样吧,现在有两条路在你眼前,一条通到柏智,一条通到我,你想,你要走哪条才会得到幸福?”
浅浅摇摇头,低头苦笑。“照你这么说,幸福就是人们的惟一考量吗?那你告诉我,你当初怎么不选幸福那一条?”
非凡难堪地别开脸,无力与她对视。
“对不起。”
浅浅扯着他的手臂,认真地求恳。
“不要对不起,你告诉我。”
非凡脸上有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知道我曾经特地买了结婚戒指,想跟你求婚吗?”
浅浅又震了一下。
不,她不知道,也没收到。
她惊恐地瞪着他,突然升起一丝后悔。
很想叫他别说了,却开不了口。
她有点害怕,怕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被他动摇。
他收到她的震惊,却视若无睹,因为他的思绪已回到过去。那一点也不难,对他而盲,一切仿佛还在眼前。
那时候,他发觉他“一天比一天”爱她了。
这个“一天比一天”,是在描述一种渐增的情况,跟单纯的“爱上她”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悟。
为什么呢?因为她唠叨时软软的声音?还是她看他时的灼热眼神?或是他偶尔忽略她时,她脸上藏不住的委屈模样?
他想起她撒娇的憨态,嘟嘴的表情,辩不过他时的无赖样。
偶尔她会蹦出几句古怪幽默的笑话,或花上十几分钟,甚至更长时间,专注地亲吻他的身体——
能一辈子和她一起胡闹,应谈是件很美好的事吧?
他真的买了戒指,还特地回沈家通知父亲这分即将到来的喜讯。没想到沈政荃听过后,原本忧郁的倦容又添几分老态。
“能不能晚几年再结?”
“为什么?”
“我怕静书受不了。”
“静书?”
非凡一时还听不明白,沈政茎才把女儿的心事蝇蝇道来。
静书是沈家惟一的娇娇女,自小习惯公主般的对待,父亲、朋友、下人,谁不是对她千依百顾,惟命是从?
只有非凡,从小就当她是个野蛮的丫头,不是不给她好脸色,只是完全无视于她的身份——对她的态
度,跟对待芳嫂的女儿一模一样。
静书气不过,总是爱对他端架子,她以为她讨厌他,直到他考上大学搬进宿舍,她突然看不见他了,才惊觉自己对他的感情。
之后,她一直小心藏着它,谁也没说,不料非凡却认识了浅浅。
她看得出非凡对浅浅的用心,她痛苦,没处发泄,只好发泄在自己身上。
好几次她故意把药丢掉,故意让病情失去控制。因为只有在医院的病床上才能享受片刻来自非凡的呵护——
她只忽略一点,就算她再懂得隐藏情绪,又怎么能逃得过父亲无时不刻的关注眼神呢?
“医生说,她不能再失控了,所以——”沈政茎垂下泪。
“我知道了,没关系,反正我和浅浅都很年轻。爸,你别再想了。”
案亲的伤心,令他不忍。而沈政荃即使担忧女儿,也不曾试图阻断他的幸福,更教他愧疚。
他养育他成材,他却从来没有报答过。
结婚的事暂时撇下,他把戒指藏好,原以为从此风干浪静。没想到下人们嘴杂,居然传进静书耳里。
静书当晚陷入昏迷,医生从手术房出来时也叹气,只说她已经失去求生章志了,他不可能抢救一个自己不想活的人。
沈父悲伤到难以抑制,非凡于是冲进加护病房里抓住她,他在她耳边宜布,他要娶她,只要她醒来。
“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那时候我们那么相爱——”非凡黯然道。
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了解自己原来如此软弱。
从此,时光随着无形轨迹推移前进,无意义的春去秋来。
他还沉在孤单单的酒精里,幻想和浅浅结婚,人生将如何的美妙精彩。
也不断怀疑当初冲动求婚,到底是对是错?
但,父亲如释重负的表情还历历在目,静书终于活过来的事实也令人宽慰。
他还有什么好抱怨呢?再来一次,他就可以任静书死去,任父亲在风烛残年中以泪洗面?
无解。
所以他宁可寄情工作,好施开捆绑在心口的自厌情感——时而后悔,时而庆幸,时而怀疑矛盾,不安、愤怒。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会疯掉。
据说浅浅是从八卦杂志里得到他要结婚的消息——正好是他所能想到最糟的方式。
她的同学说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当晚就收拾好行李,离开。
他想赶回去说明一切都来不及。
“她后来过的可好?”
浅浅倒在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好凄惨。
为他,也为自己。他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捶,撼动她摇摇欲坠的心墙。
好不甘心,她筑得多辛苦,居然这样容易失守。
非凡安慰地搂着她,她的模样真可笑,只可惜他笑不出来。
“只是撑着而巳,尽避我对她再好,她心底明白我不是真的爱她。”非凡大方的献出一部份衬衫帮她擦去鼻涕,一边低下头来亲亲她的脸。
“真正支持她活下去的是爸爸。我们结婚两年后,爸爸因为猛爆性肝炎过世了,静书受了很大的打击,没捱过一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