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们一见兀雷烈凯旋归来,山下一片欢声雷动,其声势之壮,有如天雷地动般的令人震撼。
玉嫣公主眼看山下庞大的军营,盛况空前的精锐骑兵和雄鹰气势,顿时令她陷入不安之中。再放眼往下看去,成千上万的牛羊,散布在辽阔肥美的沃野中,可见他们有足够的食物为后盾,看来,兀雷烈有着长期征战的准备。
正当兀雷烈带着众将俯冲而下,那震天的喊声,如火山爆发般的沸腾气势,令人为之振奋!
他们的情绪愈是高昂激荡,玉嫣公主的心愈是焦躁不安。
遍国的队伍,直到中心位置,随后便见有些劲鹰族的女郎,簇拥着一位头戴金花冠饰、身穿鲜艳红袍,足下套着羊皮靴的女人,向兀雷烈直奔而来。
“可汗,你可终于回来了!”只见那一身华服的女人,激动的拥抱着兀雷烈。
“伊林塔儿!”兀雷烈一跃下马,便自然的接受她亲密的拥抱。
伊林塔儿眼中似乎只有兀雷烈,当她沉溺在兀雷烈的臂弯里时,她敏感的注意到,兀雷烈正挣月兑她的怀抱,打算去抱马背上坐着一位绝尘月兑俗的女子,她这才发现玉嫣公主的存在。
“伊林塔儿,我的爱妃!”兀雷烈引玉嫣公主向伊林塔儿介绍着。
“伊林塔儿妃,果然风华绝代。”玉嫣公主对她礼貌的颔首微笑,便径自踏上马蹬轻松下马。
伊林塔儿一听她懂劲鹰族语,还向她礼貌的打招呼,于是朝她细细打量了半晌。
的确是一副博览群书的模样!可伊林塔儿却打从内心瞧不起她!
她两眼对玉嫣公主释出不寻常的敌视,彷如眼前就是她要剉杀的仇敌,她以不屑的口吻说:“这位就是知书达礼、听灵月兑俗的天龙王朝公主——玉嫣公主啰!”
“不敢当!”玉嫣公主谦和的回礼。
伊林塔儿无视于玉嫣公主的存在,她一心系着兀雷烈的归来,压根儿不把玉嫣公主看在眼里。
“可汗,你一出帐,就是一年半载,可知我独守空帐,日夜都在想你、等你吗?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今晚让我服侍你!”伊林塔儿紧托他的钢臂,恨不得立刻推他入帐,倾吐对他的思念。
当获知兀雷烈没有劫掳到赫连雪涟时,她内心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般的欢喜。但,随即又听来使说他错劫了皇甫玉嫣时,她心里虽较无压力,但又不喜欢兀雷烈对一个仇敌俘虏,有太多的专宠和礼遇。
在她劲鹰王朝里,女人不只是男人的附属品,除了制造征衣,放牧牛羊外,她们只要饶勇善武,依然可以披战甲,上战场,杀敌人。
而原本心中的大患——是美名远播、擅于骑射的赫连雪涟。现在,伊林塔儿根本不担心眼前这个孱弱纤细的女子。
伊林塔儿相信,她有办法取代兀雷烈心中的赫连雪涟。
留下来的玉嫣公主和晴香,被劲鹰族女人命令去帮忙料理膳食,晴香却不从的在玉嫣公主一旁,对着劲鹰王朝的女人评头论足:“公主,劲鹰王朝的女人原来也跟豺狼虎豹般,急着拖男人进帐,一点都不觉得羞耻!”
“别说了,我们快去帮忙。”玉嫣公主注视着兀雷烈跟着她的爱妃入帐,心里有如注入强酸般的酸涩起来。
晴香敏锐的感受到,玉嫣公主和兀雷烈数十日来的朝夕相处,已经对兀雷烈产生不能抹灭的情怀,如同她对那个贺兰右将军般,令她又爱又恨的。
晴香贴心的安抚她:“公主,别伤心,妳还有晴香。”
“晴香,还好有妳在!我只是担心,我天龙王朝如派兵来追赶劲鹰兵将,恐怕会有激烈的伤亡惨剧。”玉嫣公主口里这么说,心里也不断的惶惑着。
***
阵阵烧烤的香味,在空中飞腾窜升,众人围在火堆中,开始传递野肉、烈酒、干酪和马女乃。
兀雷烈在巡视碻勒山附近的地势和埋伏后,便要玉嫣公主在他身旁,一同跟着大伙围着营火。
众将在享受食物的同时,杯盏相碰,碗筷相击,他们尽情吆喝的齐唱“劲鹰猎歌”——
“天上之风,飘荡不定;
人生于世,不得长生。
我雄大的可汗,
金帐变为一空,
新床少了一半,
此辱不可轻忽,
用劲鹰的雄眼,
用银鼠的猎耳,
只要拍下鞍鞑,
袭尽仇敌之地,
杀尽仇敌之躯,
救夫人出火坑!”
玉嫣公主在听闻这豪情壮阔、雄壮高亢的猎歌后,她的心微微抽痛着。
在荒野间,月光和火炬的照耀下,劲鹰王朝骁勇的战士,不断的在记取他们对天龙王朝的仇恨,时时在提醒着他们背负的教训。
她如何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劲鹰王朝的战士们,处心积虑要攻击天龙王朝,她如何能让他们卸下盔甲,如何去阻止他们排山倒海的汹涌怒仇呢?
“什么嘛!在我们面前,还唱这种歌!简直漠视我们的存在。”晴香不由得发起牢骚来。
在雄壮暸亮的歌声中,玉嫣公置摧佛看到了两朝为争一国之后,和为捍卫族群的尊严,而陷入战乱的命运之中,她在极度不安之余,悄然退出营火……
兀雷烈敏锐的感受到她不寻常的反应,即刻要部属停止高亢的歌唱,尽情的享受葡萄浆和酒食。
所有的欢声雷动,都是冲着她的天龙王朝而来,她的每根神经,都处于紧张的情绪之中。她如何能坐以待毙?
回到帐毡内,她细细推敲兀雷烈的敌军情报,试图在营帐内,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当她在翻动木柜时,感觉到有人悄然站在她身后。
“在找什么?”兀雷烈正用一双雄鹰烈眼质问她。
“我……只是想找一条丝帕或面纱罢了。”玉嫣公主口是心非的说着。
“是吗?找到了吗?”兀雷烈用不置信的口吻回问她。
“没找着,”玉嫣公主不安的说着。
“如果需要,我可以把伊林塔儿的先借给妳。”
伊林塔儿?她哪里真需要一条丝帕,更何况她才不需要他妃子的任何一条丝帕。
“不了,我不急!”玉嫣公主的神情立即黯淡下来。
兀雷烈看见她神情罩上一份阴影,眼底甚至还释出沉痛之色,突地,他敏锐的意识到她对伊林塔儿吃上飞醋。
兀雷烈心生欣喜的走近她,“丝帕和面纱都是贴身之物,妳若不喜欢别人用过的,我可以送成千上百疋的丝绣给妳。”
这哪里像对俘虏的待遇,倒像是对自己的爱侣。
然而,玉嫣公主曾在书中得知,在劲鹰族中,掳来的女人,的确是可以成妻纳妾的。
如果他不是对她有情有意,他怎会愿意对她如此舍得和奉献?
如果不是因为她跟元官武勋有婚配在,如果不是两朝在掠夺妻后的仇恨之下,如果不是有这种种的藩篱和隔阂,也许,她可以接受他的爱。
倘若他当真对自己心萌爱意,也许、也许他会愿意听她一席话,停止一切的战火!
此时,她盈满盛情的眼中,有着一丝殷切的期待;对她的人生、对他们的未来,她竟有一种想投入他的怀抱,永久停留在他臂弯内栖息的冲动。
然而,那只是她的期待。
她活在战争及和平的夹缝中,付出的岂只是她的身体,还有千万个摧心的折磨和随时遭践踏的尊严。
当她抬头面对他热烈的眼眸时,她终于提起勇气对他说:
“可汗,成千上百疋的丝绣,要耗费多少人力、人工及数以千计的牛羊,才能换来华丽的丝绣成品。”玉嫣公主语意不详的,想先探探他的口气。
兀雷烈挑起浓眉的看着她,他逼近她的脸庞,浓浊的气息吹拂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