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问过袁在昕,只是每回她才起个头,就让他打断了话题,并一再的回避。而今晚的情况,让她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必须将一切问个清楚明白。
“天都快亮了,伯父、伯母,你们忙了一整晚,也该去休息了,这里就交给我和在昕吧!你们别担心。”
“好吧!那我们先回房了。”袁母说着,和袁父一同走出了女儿的房间。
颜韵送两老出房间后,又折回袁媚俐的房里,一进房,她便看见袁在昕坐在袁媚俐的床边,深深的凝睇着她,用手拨开她的发丝,眉头紧锁着,却掩不住双眸流露出的心疼,这一幕看在她的眼中,让她极不是滋味。
一听见她的声音,袁在昕反射性的站起身,离开床畔。
“韵……”他不自在的低唤着她。
“你还不睡吗?”看着他,她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妳要是累了,就先回房睡吧!有我顾着小妹就行了。”
“小妹?”听他这么说,她终于忍不住扬高了声调,学着他对袁媚俐的称呼,质疑的道:“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你把媚俐当成你的『小妹』来看待?同样的,在她的眼中。似乎也没你这个『大哥』呢!”
“别再烦我了,韵。”他无力的求饶着,“今晚我真的已经受够了。”
“袁在昕,你能不能别再逃避我的问题?我不只问你一次了!你要哄我,可以,但我不接受编造的谎言。”
“那妳想听什么?又希望我告诉妳什么?”他吼道。
忍了一整晚的怒意,终于爆发,颜韵成为袁在昕发泄怒气的对象。
“你跟她的关系并不单纯,对不对?你们一点都不像兄妹,你对她的保护欲超过了做哥哥的管辖范围,而她对你的占有欲更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袁在昕,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傻瓜!”
“我说了不要再烦我。”他冷冷的发出警告。
“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她不肯让步的站在原地,直直的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答案?妳要什么答案?一切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媚俐会来袁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爱上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辜负了她,却带着妳回来──”他发狂的对着颜韵怒声咆哮,立泄着积压在心头的烦郁不安,坦承了一切之后,他像个消了气的皮球,无力的靠在雪白的墙上,双手插入发间揪扯着。
颜韵不可置信的摇着头,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她真的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不堪。
“你们……你们不是兄妹吗?她怎么可以爱你……而你,你也爱她吗?”她的唇瓣颤抖着,一字字的询问。
“我们不是亲兄妹,根本不是,我们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我不知道我对她是怎样的感觉,真的不知道……”像是陷入一团混乱,他不住的摇着头,彷佛想藉此让自己清醒。
“在昕,你别这样……”听见他这么说,颜韵体认了一个事实。她知道自己不能松手,一松手,袁在昕就不再是她的了。“那只是一时迷惑,你对她或许只是想念、只是同情,绝不会是爱情。你爱的是我,是我啊!你才会跟我求婚,而我们也认真的规画着未来。媚俐年纪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她会有她自己的未来,你也更应该清楚的面对一切,别让她影响了你啊!”
“颜韵……”
“我们回美国吧!离开这里,离开媚俐,那才是我们所要的生活。”
“妳让我再考虑看看──”他将脸埋进掌心,无法决定的摇头。
“不需要考虑了!难道你还要让一切错下去吗?继续留在台湾,只会让媚俐愈陷愈深,你也不会快乐,何苦要这样折磨彼此呢?”
“颜韵,我真的累了……”他颓丧的低下头,连说话都显得无力了。
“在昕,相信我。”她心疼的抚着他憔悴的脸庞。
“或许妳是对的……”他抬眸看着她。
她点头,红着眼眶紧紧的抱住他。她是自私,但是,不自私又怎能掌握住幸福?
袁媚俐还年轻,条件又那么好,随时都能遇到心仪的对象;但她认识了袁在昕许多年,最精华的时光都消耗在他的身上,对他更是下了许多工夫,好不容易才让他愿意对她承诺婚姻,她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也绝不让袁在昕有任何反悔的机会和理由。
清晨醒来,袁媚俐披着单薄的外袍,来到袁宅的花园。
听着鸟叫、看着花开、踩着青翠草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的只是等待,等待心里的那个男人……等待他出现……等待他回来……
只是,等到了人,却付出了痛彻心扉的代价。她真的不知道,这样的等待究竟是为了什么?
仰起小脸,看着微亮的晨光,晨露沿着树叶的脉络滴落在她的脸庞,又冰又凉的感觉似乎让她的思绪渐渐清晰。
是该死心了吗?她又舍得吗?
这样的想法才刚在脑海中形成,她的心又隐隐闷痛了起来,呼吸似乎又有些不顺畅了。
她难受的坐在园里的大石头上,一手轻抚着胸口,另一手紧握着呼吸器,深怕一不小心又犯病。
“媚俐,妳该待在屋里的。”
袁在昕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转过头,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怕我发病是吗?”她虚弱的笑着。
“妳知道自己的病情,就应该学着控制情绪。”袁在昕想起昨晚的情况,忍不住摇头。
“昨晚吓坏你了吧?不过,那时我只有一个感觉,死了可能比活着快乐……”
“不准妳这么说!”他不敢想象的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老天没把我折磨个痛快,不会轻易把我召回去的。”
“昨晚妳昏了过去,爸妈有多担心,妳知道吗?”他实在不想见到她那么厌世的模样。
“你呢?”
“什么?”他一愣。
“我说你呢?你也担心吗?你也怕我就那么死掉吗?你会心疼吗?”她一步步的走近他,直到走至他的面前。
“妳如果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就算别人担心妳,心疼妳,又如何呢?”他回避着她的问题。
“袁在昕……”她痴迷的抬眸看他,“你不是别人,我不管任何人是不是担心我,我只想知道你的感觉,你在乎吗?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流泪吗?”
“妳为什么非要说这样的话?”
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令他感到恐慌,他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如果有一天失去了她,袁家会变成怎样的情况?就如同多年前的雨夜,她闯入了他的世界,他也完全预料不到此时此刻的情景一样。
“我并不怕死,那本来就是每个人必经的路程……我只怕自己没办法在有限的时间里达成自己的愿望。你说,如果这样,我这一生岂不是白活了?”她的唇边扬起一抹淡笑,轻声问着他。
经过昨晚,她的心似乎变得更清晰剔透,过去每一次犯病,她就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回,死亡对她来说并不可怕,她只怕自己抱着还憾而死……
“妳的愿望是什么?”他问她。
“爱自己所爱的,也能得到他的爱。”她深深的望着他,彷佛看见他眸中的退却和逃避。
“我……只能祝福妳……”
“袁在昕,你这个懦夫──”她咬着唇,恨恨的说道。
他低着头,似乎没听见她的怨怼,思索了许久,他才开口:“媚倒,或许我会回美国……”
“什么?”她睁大了眼。
“我觉得……或许我回美国之后,一切就能回复平静,况且颜韵的家在美国,我不想强留她在台湾,那太委屈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