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药当真有效,但觉背上阵阵清凉,比先前好多了。
捡起鱼夫人为她准备的衫子穿上,菱花镜映出她秀美灵精的容颜。无花果又奇又有趣的凑上前去,左右端详自己。
原来她长这副幙样啊!
奇山上的生活清苦,尹樵缘一不做生意二不卖字卖画,全靠砍柴卖草药维生,日子不是怎么好过。
山上半面镜子也没有,她只在水影中见过自己的长相。
无花果吹着口哨,坐在镜前編著辫子,編著編著想起尹樵缘。
不知通师父在山上可好?他看见她留下的书信不知作何反应?他会不会下山来找她呀?
唉!想这么多都是无用,他又不知道她被抓到鱼家庄来了。
想到鱼小榕一路上对她的凌虐,她的气又上来了。
哼!想嫁我师父?作梦!
无花果在室内绕来绕去,拼命动脑筋要整死鱼小榕。
想了好一会儿,觉得很难。现在她脚踩人家的地,头顶人家的天,想打人家的主意,分明我死。
算了,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迟早有一天非叫鱼小榕领教她的手段不可。
倒头呼呼睡了一场大觉,起来时天色昏暗,婢女来叫门请她用膳。
揉揉惺忪的眼睛,这么快?吃晚饭了?
蹭上床脚两只一东一西的布鞋,尹樵缘为此说过她几次,无花果怎么也改不了,干脆放弃不再念,省得自己烦恼。
这个无花果从来不肯好好把东西摆好,屋子梩永远乱得可以。幸好他们穷,家里没多少东西,否则尹樵缘可要被她气量了。
到了小饭厅,鱼夫人已经在等了。无花果换上干净的衣裳,露出本来的面目,鱼夫人看了好生喜欢,笑着招手要她过来。
无花果一坐在鱼夫人身边,鱼夫人笑道:“好孩子,原来你长得这么俊。”
无花果嘻嘻而笑,心里好乐。从没人赞她长得好,尹樵缘不重视容貌,一句也没说过她生得好。
开口想回赞鱼夫人几句,尹樵缘平日的谆谆训诫这时跃入脑海,于是她清清喉咙,装出老成持重的模样,很谦抑的道:“多谢夫人谬赞。”
嘿嘿,这口气身段学自她师父尹樵缘老人家,很稳重吧?
鱼夫人见她毫不自傲,更加赞叹,道:“你真难得,一点也不骄矜。小榕,你要多学学人家,别把眼睛摆在头顶上。”
无花果暗暗向鱼小榕杸以一个挑衅的眼神,鱼小榕听母亲赞无花果,心里已不大乐意,这时又见到无花果装鬼作怪,气得七窍生烟,掤起筷子便往她要射去。
“小榕!你这是做什么?”鱼夫人发怒:“放下。”
鱼小榕不甘不愿的放下筷子,狠狠瞪了几眼。
“来,多吃一点。”鱼夫人夹了一大块鸡肉往无花果碗里放:“你真瘦,在山上日子一定很清苦吧?”
苦?不会啦!尹憔缘有一手好厨艺,他可会做菜的呢!山上的野菜野菇又新鲜,哪一餐她不是吃上三大碗来着?可能她太好动,片刻都坐不住,所以才会不长肉。
不长肉也好,所以她师父大人才会到现在还未发现她是女孩子啊。
“娘,你干嘛对他那么好?”鱼小榕又嫉又气,她就看不出这臭小子哪点讨人喜欢。
“无花果又乖巧又贴心,不像你整天只会闯祸。”
对对对,无花果笑得眉眼弯了,论讨人家的欢心,她无花果不是天下第一,也算第二。
鱼小榕瞧她贼眉贼眼,桌子一拍,怒道:“不吃了!”
什么嘛!有没有搞错,她是她亲娘,她竟为个不相干的外人数落自己的女儿。
鱼小榕怀怒而去,无花果占了上风,大是得意。
“我这个女儿都给我惯坏了。”鱼夫人有些头痛。忽而换了话题:“无花果,你跟在你师父身边多久了?”
屈指一数:“八年了。”
“你师父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师父啊?”提起尹樵缘,无花果双眼发亮:“人才一等一的好,没啥可挑的。眼是眼,鼻是鼻,天下第一等的俊。每回我跟他上市集买东西,街上的大姑娘小泵娘,婶婶婆婆阿姨,没有一个不回头看他一眼的。他呀,文武双全,什么都会,上自写文章给人看病,到入厨房煮饭做馒头,没有一件事能难得倒他。”
“他性情如何?”
“好,好得没话说,他说话总是斯斯文文的,像这样。”学着尹樵缘说话的语气,放缓速度。
鱼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她本来怕依女儿的性恪,若嫁一个个性刚直的丈夫,婚后必是大打出手,争吵不断。如今听无花果说来,这个尹樵缘容貌绝俊,才华出众,武功想来也不差,最重要的是脾气极好,鱼小榕自己又喜欢他,一定会对他服服贴贴。
她这般笑是什么意思?无花果心中一凛,哎唷!不妙,她说错话了。
“其实呢,我师父他呀,也没我说的那么好。”现在亡羊补牢还来不来得及?
无花果小心翼翼选择措词,怎么样才能抵消掉她前面所说的话?“他呢,很啰嗦,整天只会念人──”发现话很难接下去,尹樵褖这个人好像没有任何缺点,心地光明如日月,持身谨严赛冰雪。
老天,你干嘛那么优秀?无花果心中大声抱怨,害她想替他破坏这桩婚事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念你也是为你好。”反倒鱼大人为尹樵椽说起好话来。
完了!她都还没见到本人呢,要是见到尹憔缘,那还不喜欢得上了天了?
她真懊恼死刚才说了那一番大赞尹樵缘的话,有没法子让鱼夫人把适才那段言语给忘了?
鱼夫人拍拍无花果手指,微笑道:“我想你师父肯定是个好男子,光看他把你教得这么善解人意,师父还差得到哪里去吗?”
无花果干笑两声。那你就想错了,善解人意是我与生俱来的天性,跟我师父半点关系也没有。
唉!伤脑筋。
***
鱼夫人待她实在好得没话说,每天一套新衣,穿在身上软软的好舒服。三餐大鱼大肉,点心不断,凡事只要喊一声,不须她动手,自有人替她办得好好的。
这种日子真是太棒了。
午后风凉,无花果遛到凉亭乘凉,清风拂来,池中的莲香悠悠送至鼻端,咬了一口厨房精制的核桃糕,碎屑掉了一襟衣裳。
天堂也不过如此啊。
日子过得虽自在,尹樵缘的形影老是在她眼前晃荡,尤其他那头闪闪动人的银发。
“啊……”跳起来捶胸三百次,气喘如老牛。
罪恶感徘徊不去,她的糊涂随便,险些害死了尹樵缘。
“不行!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享福,我得替师父找仙丹去。”跳下石桌,她下定决心。
不过上哪儿找去?天下这么大,她又不知道哪里有仙丹。
“你在这儿鬼吼什么?”
一回头,鱼小榕一身红衣红得刺人眼目,干嘛呀?想嫁人也不用这么大昭天下。
像她师父的白衣多么雅致,干干净净的,看上去就叫人心旷神怡。
对了,鱼小榕出身武林世家,向她探听说不定会有消息。
“鱼姑娘──”推上甜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孰知错个十足十。
“拍!”一记玉掌打得无花果头昏眼花。
“鱼姑娘是你叫的吗?”鱼小榕刁蛮又傲强的投来凛凛一眼。
脸颊好疼,烫得好似可以煎鸡蛋。
“你怎么动手打人?”手一模,脸好像真的肿了些。无花果火大了。
“我打你又怎么样?”裙底腿无声飞出,正中无花果胸口,五脏六腑剧烈震荡,
“哇”的喷出一口血。
“你──你──”又气又惊的无花果瞪着鱼小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