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父亲,你不配!”江玄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这事早有定论,不是你说不是就不是。你也别怪你妈,她确实不是自愿嫁我的,你外婆的企业正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若不能得到我的合约,一定要宣告破产。我可以帮助她,但是前提是你妈必须嫁给我。你妈能有别的选择吗?”
江玄有一股冲动想杀了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如果能够,他要将他揍得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他好卑鄙!而他竟会是自己的生父!
“你想揍我吗?”宋浩男看着因强忍怒气而全身发抖的江玄:“你只有现在这个机会了。”
他不该嘲弄他的。
江玄哑声说:“你以为我不敢?”斜地飞出一拳。
这拳却没有击中不闪不避的宋浩男,江如瑛扑过去替他挡去了这拳,肩背传来的剧痛,令她叫出声。
“妈!”江玄万料不到她会突然挡在中间,他练过拳术,力道比同年龄孩子大得多,吓得变了脸色,伸手要去扶她。
“放手!”宋浩男含怒一喝。
江玄的双手停在半空,愣愣地看着他。
宋浩男原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几时他也成了剧中人,翻腾起喜怒哀乐。
他冷冷瞪了江玄一眼,那寒芒教人不寒而栗,他是真的动怒了!
他轻轻扶起江如瑛,虽是如此,月复侧的伤口仍被牵动而隐隐作痛。
“妳没事吧?”他没察觉他的语气出奇的轻柔。
江如瑛痛得几乎快晕过去,但她告诉自己不能晕倒,她还得阻止他们互相仇视下去
她总是到最后一刻才会想到自己。
“小玄,不要这样”她撑起身子,以眼光哀求他。
“我不会了。”江玄无心伤了母亲,深为自责。他竟伤了他最敬爱的母亲,他不能原谅自己。
江如瑛稍微放下了心,想过去安慰沮丧的儿子,宋浩男却强蛮地圈住她,不让她走。
即使是他亲生的儿子,他也没想过要和人共同分享江如瑛。
“你能不能放过我妈?我们欠你的,会连本带利还给你。”江如瑛哀求着他。
“我不喜欢这话唷,我只是帮我的岳母一点忙,说什么欠不欠的?”宋浩男转变得很快,又恢复了嘲谑人的本色。
“我和江玄说几句话好不好?”江如瑛软求。
他放开了她,得到她感激的一笑;翩然走向江玄,江玄低垂着头。
“妈。”
江如瑛拉起他的手,脸上是完全温柔谅解的微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只是,小玄,不要再做出这种傻事好吗?他再怎么不是,终究是你爸爸。”
她对宋浩男的恐惧深植心底,可是她不能抹煞罔顾他们是父子的事实。
她不知道江玄能不能接受。
江玄考虑再三,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江如瑛欣慰地一笑:“真乖。”
“妳真要和他在一起?”
江如瑛的心像被刺了一下。
“你暂时先不要告诉女乃女乃,我找机会再向她说明。”
“女乃女乃如果知道妳为了她而牺牲,她不会高兴的。”
第八章
宋浩男的独栋楼房位在郊区。
江如瑛不肯用他的信用卡去买衣服,不想多欠他的人情,她打算回去拿自己的衣服就好了。
宋浩男很不高兴,他想好好打扮她,谁知她不领情。
到家了,出租车司机将车子开入庭院,江如瑛搀扶着宋浩男下车。
宋浩男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手一摆,做了个肃客的姿态:“请,宋太太。”
江如瑛在他灼灼眼光下习惯性地低垂了头,也为他口中的新称呼而红了脸。他非得这么明显地一再宣示她是他的所有物?
她提起地上装着宋浩男住院时的几件衣物的袋子,宋浩男伸出手要去接过来,江如瑛却拉住不放。
“我来拿。”示意她放手。
“你受伤了,我拿就好。”她用力要扯回来。
两人拉扯之下,牵动了宋浩男月复侧的伤口,纱布上渗出血迹,染红了外衣。
江如瑛吓了一跳,连忙放掉袋子。
宋浩男闷哼一声,皱起眉头。
他的伤缝了十多针,这一刀刺得不浅,医生本来不准他出院的,但是在宋浩男坚持要办出院手续之下,医生也只好放行。
“你流血了。”江如瑛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点伤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他并不在乎,倒是江如瑛张皇失措的焦急模样,令他从心底生出一股甜甜的感觉。
她是有点儿在乎他的吧?
宋浩男忍不住微微一笑,只是剧痛之下,这微笑不免牵强。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抢着提这袋子。你一定很痛吧?我们再回医院去好不好?”江如瑛自怨自责:好端端的,跟他争什么呢?妳忘了他是个伤者吗?
一池晶莹的泪珠已在她双目之中滚来滚去。
“不用了。”只不过流了一点血,死不了人。
他的命,他一向看得轻。
江如瑛却是难辞其咎,紧紧咬着下唇。
她不该的,她不该的,如果她不和他争着要提袋子,就不会弄破他的伤口了。
在他面前,她永远有浓重的自卑感,什么事她都做不好。
宋浩男却好似看不见她的伤心,自顾自进了客厅,将袋子放在沙发上。
“妳还不进来?”她还站在那儿傻愣愣的做什么?
她这才发现自己还像个被老师处罚的小学生,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口。听他叫唤,快步走了过去。
“坐下。”他拍拍身旁的位子。
她僵直着身子,不自然地坐下。
天色渐渐昏黄,斜射入客厅淡橘色的霞光,洒在江如瑛和宋浩男发上、身上。宋浩男看着沐浴金光分外柔美的江如瑛,一股暖洋洋的幸福感充溢在胸臆间,即使只是这么相伴而坐,他却好象拥有了全世界。
现在想来,真不知他以前是为谁而后。
年少时,他叛逆,因为他是个私生子。
他本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的母亲将他寄养在外祖父母家,骗乡下的老人家两夫妻工作忙,无法照顾孩子。其实宋浩男的母亲根本没有结婚,她在台北的酒店上班,认识了来应酬的宋志豪,宋志豪为她在外面筑了一间金屋,两个人就在外头过起日子来。
一年多后,宋浩男的母亲生下了宋浩男,当时她还年轻,不想把青春浪费在照顾孩子上头,征得宋志豪同意之后,就把孩子带回乡下让老人家养。老人家年纪大,生活很寂寞,突然有一个小孩子出现在生活中,无疑是天降之喜。
宋浩男的童年虽然并没有父母的参与,过得却是十分惬意。一直到他十五岁念国二那年,他的母亲车祸死了,宋志豪踏入宋浩男的家门槛,他表示要给他一笔教养费,并说明自己不能照顾宋浩男的苦衷。宋浩男这才知道,他一年才见几次面的爸爸,只是他身分证上的父亲。
他的世界一下子在他眼前粉碎,原本敬爱的父母亲成了他憎恶的对象,站在面前这个英俊斑大的中年男子瞬时变得好陌生,他不承认他是他父亲!
宋浩男的外公、外婆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他们是一对淳朴的乡下人,衷心疼爱的女儿竟是人家的小老婆,这冲激太大了。
他们对外孙浩男更加心疼了,他是这么一个品学兼优的男孩子。十五岁的他会帮外公外婆种田、割稻,还常半夜起来巡田水,没有一个孩子比他更懂事、更努力了。
被南台湾的太阳晒得黝黑健康的宋浩男,一言不发默默听着父亲和外公外婆商量他的未来。大家以为他都因听到母亲骤逝的消息而怔呆了。外公外婆淌眼抹泪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上最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