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见她提及自己,大方微笑的和对方挥了挥手,不料却引得小丫鬟脸上浮起两片红云。
“以后你有的是机会认识,快去做事。”老管家虽是斥责,却不见半分严厉,倒是对这小丫鬟的顽皮天性透著些无奈。
“你叫……”老管家问。
“望岳,五岳的岳。”望月赶紧提醒,为了防止露馅,自己还是将名字稍作些更动好。
“望岳,我这就带你去见侯爷,以后你来专门负责照顾侯爷的起居。记住,一定要像姑娘家般细心,且不可卤莽……”进了侯爷府后,老管家一改之前“孔武有力”那套说法,千叮万嘱却是要他“细心”。
望月不禁好奇,“管家,你为什么不干脆找个丫鬟来呢?”
老管家白了望月一眼,“这你就不懂了,侯爷怎么说也曾是个将军,军营里哪来的女子?如今他双腿残废,若派个丫鬟去服侍,侯爷必会不适应。所以我才想找个又有力气、又细心的护卫来。”
“没想到管家你是这么体贴入微的人,你们侯爷知道一定会很感动的。”望月理解地拍拍老人的肩膀。光是自己这个外人听了都感动呢。
“唉!别这么说,侯爷的腿是为国家而废的。如今南方这么快就被平定,咱们不知道少吃了多少战乱之苦。我们既然有机会在永靖侯府内做事,自然应该凡事设想周全。”
望月听得有些感动,“管家,你真是太……”
忽然,望月瞥见莲花池对面的人影。
清风徐徐,荷香袅袅。
莲花池畔的人影,身形挺拔,容貌俊雅,一袭月白儒衫被他穿得分外有味道。狭长的眼睛微闭著,似是在浅眠,却依旧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可靠,令人不由自主地想信赖。
不知不觉间,望月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在老管家的带领下来到那人跟前。
“侯爷。”老管家颔首。
侯爷?望月张大了嘴。这人就是侯爷?
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啊。
从战场上回来的人,一个个不都应该是虎背熊腰、健壮如牛吗?那些将军在家里,一个个不都喜欢袒胸露背、挥汗如雨吗?
可是,这人竟干净得可以媲美一池的莲花,一袭儒衫打扮又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是永靖侯?莫非……传言有误?
“望岳,还不快见过侯爷!”老管家暗暗推了他一把。这小子,嘴张那么大干什么?
“是……是!”望月这才回过神来,“望岳见过侯爷。”
宁致远饶有兴味地看著眼前这个表情丰富的小人儿。他才和老五聊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不知道管家在哪儿挖来这么有趣的少年。
“管家,这是……”
“回侯爷,这是我新调来的贴身护卫,同时负责照顾侯爷起居。”
贴身护卫?亏这老头儿想得出来。宁致远不禁失笑。
望月却把这看作是侯爷感动的表现,拍拍老管家。“管家,我就说你这份心一定会感动你家……不对,是咱家侯爷的,你看我没说错吧?”
“望岳,不得在侯爷面前放肆。”眼见有人得意忘形,老管家赶紧训斥。
咱家侯爷?宁致远听著,笑容不自觉地放大。
“没错,管家,这些日子的确辛苦你了。”
宁致远这一句话,让老管家差不多老泪纵横了。“侯爷这是哪儿的话,这都是下人们应该做的。”
“侯爷好,我叫望岳,五岳的岳。”望月笑吟吟地自我介绍,希望给这位初见面的新主子留个好印象。
宁致远开始细细打量起他这名“贴身护卫”,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似乎太眉清目秀了些,声音似乎太纤细了些,身子也似乎单薄了些……忽然,他目光瞥到了对方干净的锁骨上方。
那里,竟没有凸出应有的喉结……
近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在观察力上较旁人又多了几分敏感,尤其在身分的辨识上。
忽然间,对方作为男子略微矮小的身材及过于清脆的声音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如此!
第二章
莲花池畔,芳香醉人。
往常,宁致远总喜欢一个人在此小寐,但如今伯是不成了。
“侯爷侯爷!”
饼于兴奋的声音让宁致远不得不从恬淡的氛围中抽身,眼看一抹淡蓝身影快步而来。
望月一路兴高采烈的端著一碗粥奔到宁致远跟前。
“侯爷侯爷,你快尝尝,这可是阿桂姐姐起了个大早,特意给你做的冰镇莲子粥呢。”
宁致远接过粥碗,有些好笑地看著她。他真不明白,为什么他府里的下人给他做东西吃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也会被她形容得天花乱坠,好像他应该多么感动似的。
“侯爷,这么热的天很容易中暑,吃这个会凉快些。”望月抬起袖子罩在他上方,希望能为宁致远挡住些阳光。
宁致远见到她这样的举动,唇畔不禁浮起淡淡笑意。
其实这里并不热,有著浓浓的树荫、清新爽神的莲花香,酷暑仿佛被严格地限制在这个范围外。反倒是她,一整个上午都在跑来跑去,额问渗出丝丝细汗。
明里暗里观察了几天后,虽然他还模不出对方是什么底细,为何要欺瞒身分接近他,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他很不希望她会是宫里派来的人。
如果宫里有内应渗入到这里,以后连日常起居也要装得无害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这样的话,和五弟会面也得更加秘密才行。
再者,他真的不希望那澄澈如水般的笑容背后却是隐藏著深深的城府。看著一件原本以为美好的事物渐渐变质,向来不是他所乐见的。
静观不变,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他只是时而虚虚实实地探探她的底细,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半晌,太阳似乎不似正午那般毒了。
望月这才收回衣袖,甩了甩微酸的胳膊,迳自靠在栏杆边坐下。
侯爷府内的人,意外的都非常好相处,就连这个侯爷也只是每天若有所思地望著莲花池,并没有对她发过任何脾气。虽然她总觉得看不透宁致远这个人,也有些好奇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也仅止于好奇罢了。
甚至,有的时候她会觉得宁致远其实很可怜。
曾经,他是驰骋沙场、杀敌无数、英勇威猛的大将军,那样的心是怎样的自由和放纵;如今,他却只能守在轮椅上,靠那笨重的轮子代替自己的双腿,会感到沮丧是当然的。就算他发发脾气来发泄一下,她想,也没有人会怪他吧。
宁致远却只是静静地思考,就奸像是想用思绪代替双腿,在其他的空问内继续奔跑。看著这样的他,竟然令她有些不忍。不过,她不可以想太多,有些事情想得太深,往往会变得非常复杂。
望月在心里默默盼望著,一直就这样好了。
一直就这样下去,生活这么美好,就像这夏日的午后一样平静。然后,等师父来了,她就可以如愿追随师父去修行。
这些年来,她一直谨记师父送她的那四个字:柳暗花明。
凭著那份对未来的希望,最暗无天日的日子她也熬过来了,并且很幸运地给她找到机会溜出宫。
如今她又好命地找到了这么轻松的差事,—切似乎都在朝著最好的方向发展,一定是因为这些年她做了许多好事的关系吧,她的功德终于要积满了吗?想著多年的心愿就快要达成,望月心中涌出丝丝喜悦。
回过神,猛然发现宁致远正在看著她,望月有些尴尬自己刚才的失神。
“啊……侯爷,你慢慢吃,我等你吃完了,还得把碗给阿桂姐姐送回去。”望月只有换个话题,企图转移宁致远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