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服!他怎么能信服?
姜晋看着冷溯云,唯有长叹。结草这孩子生来命苦,却能托付到这样一个情种,终究是一件不幸中的幸事啊!
陆结草听闻响声便被惊醒,一出房门却看见冷溯云左手鲜血淋漓,惊呼着跑了过去。“你怎么流这么多血?发生什么事了?”
冷溯云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姜晋适时的为他解围道:“刚才我不小心将茶杯摔到地上,溯云要替我收拾,失手被割伤了。”
“真的?”陆结草半信半疑地看着冷溯云。
冷溯云连连点头。“只是小伤,没有大碍的,你回去睡吧。”
“不行,这叫什么小伤啊?流了这么多血!真是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陆结草小心的替他把碎瓷片取吧净,抬头问:“师父,布巾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在,没有变。”
陆结草起身取来布巾,“师父你也累了,快去睡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姜晋本也想让他们二人独处一会儿,便走开了。
陆结草先是细心地为冷溯云洗净血迹,然后轻轻在伤口涂上药。
冷溯云自始至终看着她忙碌,不发一语,直到陆结草开口。
“你以前不是这么笨的。”
“失手。”他轻描淡写的带过。
“失手可以伤成这样,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失手啊!”
听出她话里有话,冷溯云沉默了。
陆结草瞪了他一眼,“还和师父合起来骗我!”她才不笨,这哪里是失手割伤的样子?
冷溯云一时无语,总不能告诉她是他自己捏碎茶杯弄的。
陆结草却没有继续追问。
缠好布巾后,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平静地说:“这次我可以不在乎你这伤是怎么来的,但是我必须和你说清楚的是……”她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你是我丈夫,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包括这只手,所以……”
她将脸颊贴在他缠了布巾的左手上。
“无论是什么理由,都请你像珍惜我一样珍惜自己。”无论她在,还是不在。
读出她眼底的落寞,冷溯云用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他多希望这样可以抚平她心中的不安、多希望这一刻的宁静可以化为永恒;如果未来给她的全是磨难,那么他情愿在这一刻和她一起幸福的死去。
半晌,看着被包成萝卜的左手,他轻笑出声。
“笑什么?”陆结草看向他。
“你包扎的功夫一点儿都没有进步,还是丑极了。”
陆结草一听,作势要去扯他手上的布巾。
冷溯云眼快的抽回左手,“怎么,还想教我什么叫礼貌啊?”
计谋落空的陆结草有点沮丧,“看来我十年前的教育失败了。”
冷溯云只是浅笑。
也许吧!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十年前她已经在他心底印下将与自己厮守一生的烙印。
第六章
一大清早,陆结草便说想去奉仙崖看看,此举引得柳织娘不悦。经过冷溯云再三保证,她才同意让他们前往。
奉仙崖依旧高耸巍峨,崖端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冷溯云没想到这小小的村庄内居然会有如此壮丽的自然景象,凡人被这份自然之力所震慑,自然会心生敬畏,起名奉仙崖便不足为奇。只不过将少女推入崖下,始终是太过残忍了。
陆结草俯身抚模脚下的黑岩。
当初她便是由这里纵身跃下,那坠落的过程实在是太恐怖的回亿。而当年她娘也是在这种体会中死去的,那么以后呢?还有多少人要被这样毫无价值的牺牲掉?
崖边的云还是仿佛伸手可触及,然而,今非昔比,开云祭早已结束,她知道云的彼岸已经没有仙人。
仙人之所以为仙人,在于他们知道自立;凡人之所以为凡人,在于他们遇到困难只知道依赖;所以仙人根本不需要侍奉。
陆结草站起身,转身道:“走吧。”
“不遮黑纱了?”他提醒。
她却摇摇头,“不遮了,遮住人,遮不住人心。”说罢,朝山脚下走去。
陆结草一路走来,并没有和冷溯云一道走,而是要冷溯云回药铺等她。他本来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但见陆结草态度坚决,也唯有顺她的意。
他知道她是想把一些事做圆满的处理。
陆结草这次没有绕路,而是大摇大摆地从村子正中央穿过,并且若无其事的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如她所料,途中几乎所有人一见她都是惊叫着逃跑。
最有趣的她的舅母高秀秀,竟然将一整篮的鸡蛋全都掉在地上,跑的时候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其实,她并不恨舅父及舅母,无论如何,他们终究抚养她这么多年;他们之所以会那么做,也全是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且从高秀秀受到惊吓的程度来看,大概她也是觉得心中有愧吧。
陆结草一路来到长老家里,一如她所预料的,村子里的骚动早已传到这里。
老旧的大宅门口聚集了不少前来寻求保护的村民,包括她舅父一家;当日在高秀秀家出现的白须长者站在中间,依旧威严。
陆结草本想再向前几步,却见村民已经退到不能再退,也就不再前进了。
“长老,你还认识我吧?”
白须长老点点头。他看着长大的姑娘,怎会不认得?
“你……是人?”他不确定的问。毕竟几百年来,从未有人能跳下奉仙崖之后还能生还。
陆结草笑着摇摇头。在她看来,跳下奉仙崖那次之后,她在这个村子里就已经死了。
“姐姐……”人群中,莲花笑着和她挥手。
此举果然把好不容易躲到人群深处的高秀秀吓得半死。
斑秀秀几乎是毫不留情地甩了莲花一个耳光,莲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经这么一闹,村人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渐渐由高秀秀一家周围散开;不一会儿,他们便被孤立出来,形成与陆结草对峙的局面。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高秀秀愤怒地看着村人。
“结、结草,你要是恨的话,就去找他们吧。”人群里有人开口道。
此语一出,应和的人竟不在少数。
“是啊,当初本来就该是莲花去的。”
“他们还不是欺负你没爹没娘!”
“我们当时也无能为力啊。”
“你们在说什么啊?”高秀秀不可思议的望着众人,“你们怎么可以……你们……”
“舅父、舅母。”
陆结草面无表情的来到早已说不出话来的季鸿福面前,看着在他们怀里哭泣的莲花。
半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块长命锁片,在高秀秀的震惊中放到莲花的手里。
斑秀秀似乎想说什么,但接触到陆结草冰冷的眼神后,硬是咽了回去。
陆结草拍拍莲花的额头,轻声道:“乖,姐姐在这里,不哭。”
莲花竟真的像是听懂了,把玩着手里的小锁片,笑了开来。
“结草……”季鸿福看着这一切,心中百般痛楚。
“舅父,你放心,我不是回来报复的。办完事我就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陆结草又看了看莲花微红的脸颊,然后望向高秀秀。“舅母,虽然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我还是得叫你一声舅母。以后别打莲花打得这么重了,怎么说她都是小孩子,她又懂得什么呢?”何必把他们之间的恩怨强加到小孩子身上。
陆结草转过身,面对村中最年长的白须长老。
“长老,我这次回来是有事相劝,话说完我就走。”
“请说。”认定陆结草并非人之后,即使是年已过百的白须长老也难免有几分敬畏。
“我是来奉劝你们,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请不要再往奉仙崖送女孩了。”她对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