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如曦点头,但初次听闻的向水蓝却是顿时解开心中疑惑。
秦韬玉喝了口茶。“但其实这儿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岛,当时近五千人的船队,其实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这近千年来,不断有人尝试想返回中土,不过都杀羽而归。最明显的证据是,当初落地生根的众人,个个身轻如燕,提气纵横,无所不能,这是史书上写的,也就是我和师侄的状况。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身在仙境,兴奋不已,但经过几代的休养生息后,众人几乎都失去这种异能,遑论在此处出生的子孙。不过乐天知命的他们并不以为意,因为不受战火纷扰的此处,已经成了避世的桃花源,在七百多年的繁衍下,国家欣欣向荣,造就了今天的盛世。”
向水蓝等秦韬玉说完,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为什么后代子孙会失去当初的异能呢?”
“我想是引力的关系。你有听过练跑步的人脚上会绑上一块铁,等到比赛的时候才会拆下来吗?这里的引力比中土小上数倍,即使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都可以轻松的窜高跃低,练过些许功夫的,就算是平凡无奇的招式,威力都随著劲道加重、速度增快而强上数倍。至於后代子孙,就像是拿下绑铁的平凡人,除非另加训练,否则再也没有先祖一样与生俱来的异能了。”
屋外的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已渐渐暗下,秦韬玉见两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先开口道:
“天色已晚,如曦以前住的小屋还空著,你们俩今晚就先在那儿挤一晚吧。明天我再指点师侄你几招,相信师弟也不会怪我这师兄多事吧?”
第五章
夜半时分。
“睡不著吗?”龙如曦向坐在草地上的她问道,表情莞尔。
向水蓝靠坐在竹篱下,衣裙沾满了草汁碎肩,睁著有点醺然的眼,懒懒地回道:“突然多了我这便宜师妹,你好像很高兴似的上
适才饭后,秦韬玉拿出窖中珍藏,和龙如曦小酌了会儿,而向水蓝只是喝了几杯,便已经陶陶然不知今夕是河夕,跑到屋外来吹冷风了。
“做师兄的二十几年来从没照顾过你,幸好这次带你来对了地方。”龙如曦也坐下来,大掌还在她头上模了几下,然后道:“房子已经整理好了,今晚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向水蓝屈著双腿,将头靠在膝盖上,咕哝道:“我睡不著。”头还有点昏昏痛痛的。
春夜的晚风,不见北风的冷洌,而有种透心凉的感觉。草丛间不时传来虫呜唧唧,还不至於太过冷清。
“这儿的星星很漂亮,小时候练完功,最大的消遣就是晚上边看星星,边听师父说故事。”看来他这师妹有点醉了,否则怎会有这么慵懒的口气。他想起小时候的事,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向水蓝没答话,不过也抬头看著天上的星星。
“你几岁了?”
“二十二。”她还是将话含在嘴巴里,然后斜斜睨了他一眼,奇怪他为什么问。
“二十二,在我们这儿,可是嫁人还生几个小孩的年纪了。”他笑道,心情似乎十分之好。
“那又怎样,你又娶媳妇生小孩了吗?”虽然醉了,但酒精没剪掉她的伶牙俐齿。
“师兄我今年二十有八,尚未娶妻纳妾,这答案不知师妹你满意否?”他乾脆整个人躺在草地上,问道:“你们那儿的人,都那么晚才成婚的吗?,”
“对啊,有三十好几的,不过也有十七八岁的,不一定啊。”她打了个酒嗝,眼神还是有点茫茫然。
“那你呢?”他问道,转向她酡红的双颊。
“我还在学校念书,怎么可能那么…那么快成亲啊!”她像盯著怪物一样盯著他,彷佛他问了个蠢问题。
龙如曦好笑地看著她的反应,然后像是自言自语的道:“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像是被火熏过一样,拿著把木剑上来就跟庞应打,偏偏武功又出乎意料的高强,让人想不注意你都难。”
向水蓝有一点哀怨地想著她那套心爱的月牙白唐装,喃喃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谁希望莫名其妙被雷劈啊?”
“你们那边,和我们有很大的不同吗?”他状似随意的问。
“当然啦!我们那儿有一按就会自己冲水的马桶,自动喷出热水的水龙头和浴白,还有不用马就会跑的车。”她像数家珍般,五只手指在眼前化成无数幻影。
“不过要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师父的事。”龙如曦露出缅怀的神情,双眼眨也不眨地仰望天上的点点繁星。他用一种极为飘忽的口气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跟著师父了,他教我武功,带我四处游历,还教我做人处世的道理。他的想法总是跟别人不同,他教我用另一种眼光看这世界。直到十八岁那年,父亲过世,我才回府接掌家业.师父对我而言,已经不只是老师而已。”
向水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他的话,眼睛直盯着天上的月亮,良久后,才轻轻的道:
“我没你那么特别,不是王爷,也不是公主。家里有爸妈,有一个哥哥,还有……”她眼角泛出泪光,些微哽咽的声音教人听不清楚她说些什么,到最后只是断断续续的吸著鼻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想哭就哭出来吧。”龙如曦坐起身来,将沾满车屑的披风披到她身上。
被他这么一说,向水蓝的眼泪像是抑制不住般不停落下,抽泣道:
“我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你知道吗?”手上没手帕卫生纸之类的东西,只得挫败的将头埋在膝上,拿自个儿的裙子当抹布擦。“我好想家啊,我想回家好好冲莲蓬头洗个热水澡,然后躺上软软的弹簧床睡觉,隔天起床,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梦。”
她语无伦次的哭诉,眼泪沾满衣襟,龙如曦虽听不懂她话里的“莲蓬头”“弹簧床”是什么东西,不过还是善尽师兄的职责倾听她的苦恼。
他递给她一条帕子,向水蓝也老实不客气的拿去擦眼泪、擤鼻涕,然后低声道:“可是我现在没有家回去了,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擤下累积的鼻水,新的又源源不绝,最后乾脆用手在脸上揉了起来。
龙如曦看著向水蓝,知道她是受了师父的话影响。她在他面前从来没那么失控过,之一刖无论什么情况,她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自信模样。刚开始她给他的感觉像个落难侠女,言行特异,但极富正义感;后来在天祥客栈时,她眉间的轻愁和独特的气质让他一进门就注意到她,后来更把自己从不离身的沁心都送给了她,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你还有我跟师父。”龙如曦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像哄小孩一样拍箸她的背,轻声劝慰道。
“虽然家人都在好远的地方,可是我又多了师伯跟师兄,还成了侠女,我应该高兴才是啊?”她再吸吸鼻子,语气已不复刚才那般哽咽,只是自顾自的不停问著。
向水蓝擦完眼泪,将绞成一团又沾满鼻涕眼泪的手帕顺手揣进怀里。
“我好累啊,我想睡觉了……”她将披风卷的更紧了些,一股淡淡的松香随之而起,然后头顺势靠在他肩上。
“你真的醉了。”他叹道,没去阻止,也没多说,只是默默地看著她的睡颜,微微抖动的睫毛上还沾著些许泪水。
没多久,身旁就传来沉沉的呼吸声,让龙如曦不禁怀疑她从头到尾到底有没有清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