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喝了酒、逛了街,对她来说,已经太放纵了。她必须尽快回家,然后把没有完成的工作做完。
她月兑下外衣,将公事包牢牢地裹起来,公事包里,几乎每份文件都是关系着公司的业绩,绝不能让雨水淋湿。
抱着公事包,傅晴微只穿了一件衬衫,冒雨在大街上走着。虽然已近六月,这两天却依然很冷,如今下起雨来,浑身湿透,一阵风吹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一辆重型机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一时之间水花四溅,溅了傅晴微一身。
这还不算,更糟糕的是,机车擦过她身子,恰巧勾到包裹着公事包的外衣,傅晴微只觉一阵巨大的拉力,整个人踉跄着被机车扯了出去。
“停车,你给我停下来。”
机车的速度实在太快,傅晴微紧紧地拽着公事包,踉跄地猛然跌倒在地上。
只听一声尖锐的声音,机车的速度慢了下来,但因为惯性的作用,仍然将傅晴微拖出几步之外。
“你走路怎么走的?都不长眼睛的啊?要不是我停得快,出了什么事情谁负责任?”车主眼睛一瞪,啐了一口,先声夺人。
吃力地撑起身子,傅晴微将被机车勾住的公事包取了下来,然后抬眸看了车主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走到一边,静静地靠着墙壁。
车主反倒一怔,看了看她,只能模了模鼻子,重重一踩油门,驱车离去。
开玩笑,既然她没受什么重伤,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被人索赔吗?
靠着墙,傅晴微轻喘着,裤管撕裂,鲜血浸湿了长裤,小腿处傅来一阵接一阵的刺痛。
她苦笑,还好,应该没伤到骨头,至少她还可以站起来。
抱着公事包,静静地倚墙而站,傅晴微咬咬下唇,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计程车,可惜半个小时过去了,她仍没有拦到一辆计程车。
她模了模口袋,将手机取了出来,习惯性地拨下几个号码,只是号码是拨了,可她却在按下拨出键时怔住。
是啊!刘海峰早已经不是她的男友,他不会关心她有没有淋雨、有没有受伤,再也不会了。
她嘲讽地一笑,并关上手机,塞回口袋里。
这时,一把淡色的雨伞突然遮在她的头上,为她挡住了风雨。
“小姐,需要帮忙吗?”
她听到一道柔和的嗓音轻声问道。
暗晴微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男子的身影。他很年轻,长相也很俊秀,眉目清秀,有着浓浓的书卷气。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眉间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倦意,但这苍白和倦意却掩盖不了他的明朗气息。
打着伞,他安静地看着她,眼眸是纯然的清澈。
“谢谢,不必麻烦了。”傅晴微措辞客气,神色却很漠然。
她不用别人的帮助,也不相信别人的好心。她经历的太多,所以不会轻易交付自己的信任。即使眼前的男子有一双干净的眸子,她依然不相信他。
男子垂眸想了一下,将伞递到她手里,而后松手,温和地笑笑,却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要离去。
风很大,雨也很急,转眼之间,男子的套头毛衣已被淋了半湿,雨水顺着发际滴落下来。
“等等。”握着伞把,傅晴微跛着脚,吃力地追上几步,将雨伞递还给他,“谢谢你,但是这伞我不需要。”
“你的腿受伤了?”眸中闪过一丝怔然,男子接过雨伞,却没有离去,兀自站在那里为她打伞。
“我没事。”傅晴微生疏地笑了笑,拖着伤腿,费劲地走出几步,拉开与男子间的距离。
“你等等。”仿佛没有看出她的疏离,男子微笑着。
望着他温柔的笑容,傅晴微心头轻颤了一下,只能傻傻地接过雨伞,看他一路小跑着消失在视线之内。
握着伞,看着滂沱大雨从天空洒下来,看着在雨中奔跑的男男女女,看着一辆辆计程车飞驰而过,傅晴微忽然觉得寂寞。小腿的痛楚已没有开始时那么剧烈,她试着动了动腿,不料移动的幅度才稍微大了一点,伤口就重重抽痛起来。
瞪着破裂的裤管,傅晴微感到一阵无力,随之而来的是不可遏止的恼怒。她从来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把一切牢牢的掌握在手中,难道说为了这小小的腿伤,她就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了?
暗暗咬牙,傅晴微忍着剧痛,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脚。刚刚止血的伤口再次迸裂,顺着裤腿,在湿渌渌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殷红,她一手抱着公事包,一手握着雨伞,走起路来吃力万分。
她将雨伞收了起来,只是风雨交加,转眼间半湿的衣服已经全湿透,几乎可以绞出水来,但她仍是毫不在乎,依然轻轻挪动着身子,缓慢艰难地向前走着。
风依然大,雨依旧狂,而人仍然孑然一身。
***bbs.***bbs.***bbs.***
一辆计程车缓缓地在傅晴微身侧停下,车门打开,探出一张明亮温和的容颜。
男子从车内走了出来,望了望她手中折叠的雨伞,似乎蹙起了眉,随即轻柔地扶住她。
“上车吧。”
暗晴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腿伤,犹豫一下,终于弯腰进了车门,在后座坐下,男子微微一笑,为她关上车门,迳自在前座坐了下来。
“到那里?”司机侧了侧头问道。
“医……”
“东区。”傅晴微截断他的话。
“你应该先去医院。”望了望她渗血的裤管,男子不赞同地说。
暗晴微嘴角一勾,“我讨厌医院,还有那些医生。”
司机有些不耐,“到底要去哪里?”
“东区……”傅晴微向司机报上地址。
无奈地轻叹,男子不再多说什么,只能默然接受她的坚持。
一踩油门,计程车在公路上急驰,透过车窗,街道边的梧桐飞也似地倒退着,车轮过水时响起嘶嘶的声音。
车内却是一片沉默,谁都没有说话。抱着公事包,傅晴微觉得身子一阵接一阵的发冷,头有些晕眩。然而,她却不敢闭眼,眸光始终漠然而戒备地梭巡着。
男子靠在椅背上,发丝湿渌渌地贴在额际。他半眯着眸子,看来有些疲惫,精神也并不很好,但即使是这样,他一身的清和气息,仍是让她莫名地有些安心。
忽然一阵悦耳的旋律响起,他朝她歉意地笑笑,取出手机。“喂,悦宁……”
(哥,你在哪里?为什么出去那么久?我和鸣远都急死了。)
坐在他身边,傅晴微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傅来急切的问话。
“我没事,悦宁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男子温和地安抚着小妹。
(可是──)那女声话说到一半,一个男声插了进来,显然电话半途被截走。
(喂,哥哥,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雨下得大,你们乖乖待在家里。”
(就因为雨下得大,我们才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可不是小孩子。”男子微微一笑,“好了,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们不要担心。嗯,就这样。”
怔怔地看他合上手机,傅晴微有些茫然,“你弟妹很关心你。”
“嗯,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看着他一脸窝心,傅晴微心里有些浮躁,不禁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凭什么以为每个人的家庭都像傅家那样──冷得像个冰窖。
必怀以及家人之间的互相扶持,这本来是很稀疏平常的事。但她生在傅家,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这些,又何必因为别人兄妹间深厚的情谊而涌上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