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秋子若才轻轻眨动眼,将视线移向他,一见到他,乾涩的眼眶忽然聚满泪水,一颗颗泪珠顺颊而下,无言地对著他流泪。
司徒悦文喉头一紧,她的眼泪像刀刀剠著他的心,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著她颤抖的身子,仿佛想将她整个人嵌入自己的身子。
“我……真的不知道……爹那么……恨我,恨到……非得伤了我,才能弭平他的恨意……”她用左手紧抓住他的衣服,哽声断续地说道。
“嘘!不要想这些了。”他低声安慰她,轻抚她的发,让她能够平静一点。
虽然他的心中,盈满对秋祥的怒气,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任何责难秋祥的话,子若现在需要的是安慰。
胆敢伤害她,不管秋祥是谁,他绝对会要他付出代价!司徒悦文冷凝的眸中闪著森冷光芒。
“我的手……伤了,大夫说……”除了父亲对她的伤害外,她更怕的是她的手伤会让他们的感情产生变数。
“你的手怎么了?痛吗?”他稍微拉开距离,小心翼翼地捧起她包裹著布巾的手,蹙著眉心疼的问。
她以泛泪的迷蒙双眼看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的手再也无法提笔作画了!
看著她欲言又止,伤心欲绝的神情,司徒悦文的心一凛,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大夫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我的手废了……”秋子若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不忍看他失望的面孔。
司徒悦文的眼瞳倏地紧缩,身子一震,焦灼问:“什么?你的手废了?”
“他说我的伤深及筋骨,未来无法长时间提笔,甚至拿筷都会费力。”她抬头看他,低泣回道。
司徒悦文神情凝重,半晌才叹道:“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你是不是很难过?我没有办法画画,是不是就没有用了?”她双眼红肿,咬著下唇问出心中的恐惧。
他眉头一皱,捧起她的脸正色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就算你不能画,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仍然不变。”
“可是……”
“不要胡思乱想了,现在你只要安心休养就奸,知道吗?”他截断她的话,轻吻她的眼,吻去她的泪水。
她的眼泪扰乱他的思绪,让他的心都乱得无序了。
秋子若垂下眸,偎进他的怀里,聆听他平稳的心跳,渐渐平缓自己不安的心。
秋子若看著手伤前完成的画像,心下一阵感慨,她曾是如此运笔自如的任意描绘她所看到的一景一物,如今看著自己仍包裹著白布的右手……她不禁幽幽长叹。
少了绘画,她的心彷佛空了一角,此生的遗憾,再也无人能弥补。
她将画卷起,准备拿到书房给司徒悦文。她明白他嘴上不说,但对她不能再画画的事极为失望,这幅画也许能让他有一丝惊喜。
她走近司徒悦文的书房,尚未进门,就听到一道悦耳女声传了出来。
是文容月!
秋子若踟蹰地站在门边,对文容月的自卑仍在,心下犹疑著是否要进去。
“你对我绷著一张脸也没有用啊!”文容月柳眉微蹙,对著在她面前踱步的司徒悦文轻嚷。
司徒悦文冷瞥她一眼,没有搭话,却也不再踱步,坐了下来。
“她真的不能画了?”
一提这件事,他的怒火又猛地升高。“我真不知道她爹是在想什么?竟然毁了一个天才!”
“也许费大夫有办法可治……”
“没法子了!就算接好筋脉,也不可能和以往相同,伤了就是伤了!”司徒悦文眉头紧锁,语调怒中带冷。
“可惜了,我瞧过她的画,真是好。”文容月真心叹道。
“我会让那老头知道,伤她的后果!”司徒悦文冷笑,握著扇子的手紧得像要折断扇骨。
“秋姑娘都没说话了,你有什么立场帮她报复,更何况伤她的人是她爹,你若真伤了她爹,只怕会让秋姑娘更伤心。”文容月不以为然地说。
“我不是为她,我是为自己!他伤了子若,无疑是毁了我当初的计画——”不想轻易将感情示人,他为自己的冲动,找个合理的藉口。
门外的秋子若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全呆了,手上的画颓然飘落地,她的心如被利剑狠狠刺过,痛得她忍不住捧著心低喘。
计画?原来她只是他的计画?浓厚的悲哀笼罩住她,让她几乎窒息。
眼中无泪,只是乾涩的发痛,她的泪呢?心痛的感觉如此剧烈,为何她却流不出一滴泪?
她如失了神魂的空壳,悠悠荡荡地离开书房外。
书房内的两人,丝毫未察觉门外曾经有人,来过又伤心而去。
文容月嗤声笑道:“什么坏了你的计画,你老实些吧,你根本就是为了秋姑娘在生气,对不对?”
司徒悦文一怔,脸上难得闪过一抹被人视破真心的窘意,仍不愿轻易承认。
“是又如何?”
文容月望著他半晌,嫣然一笑。“你真变了,能让你这个外表温柔,内里冷情的男人变得如此,倒让我羡慕起她了。”
司徒悦文闻言只是一笑,他是变了,一切都只为那个坚强的小女人而变。
第十章
“咦?这幅画怎么会掉在这里?”
一道诧异女声自门外传人书房,打断里头两人的谈话。
“谁在外面?进来!”司徒悦文挑眉扬声叱道。
“见过三公子、文姑娘。”禾儿推门进书房,对两人福身问安。
“你来这里做什么?秋姑娘呢?”司徒悦文看著眼侍秋子若的禾儿问道。
“我刚去厨房拿药盅,一转回房就下见秋姑娘,四下找了好一会都没看见她,才想秋姑娘会不会来找三公子……”禾儿将事情前因后果略述一遍。
“她没有到这里,画室找过了吗?”司徒悦文一听秋子若不见,眉宇紧锁。
“回三公子,我先前找过画室了,不过……秋姑娘真的没来吗?”禾儿小心翼翼地偷觑文容月一眼,犹豫半晌才问。
她看得出文容月的出现,对秋子若是个不小的刺激,也许秋子若看见她在才没进书房。
“为什么这么问?”司徒悦文挑眉,在瞥见禾儿乎上的画卷时改问道:“你手上拿著什么?”
“是秋姑娘之前为三公子画的肖像。”禾儿将手上的画递给他。
司徒悦文一震,她为他画的像?
他展图一看,果见画中的自己,正扬唇轻笑望著远处,俊逸的脸、顽长的身躯与斯文中带著潇洒的气质,彷佛就要从画中活起来。
“画得真好!”文容月惊叹道。
司徒悦文看著画,脸色微微一变,倏地起身大步往外走。
“你怎么了?三哥?”文容月怪异地看著他失了冷静的表情。
他没有回答,只是心焦往芙居奔去,进了芙居,一室的寂静,不见任何人影。
禾儿追著他的脚步来到芙居,连忙问:“三公子,怎么了?秋姑娘怎么了?”
“去叫杨罗来,另外问守门的人,有没有看见子若,快去!”他转头叱令。
“是!奴婢这就去!”禾儿心想出事了,不敢耽搁地急往外走。
司徒悦文的胸口,仿佛彼人用力掐住,紧得险些喘不过气。
不好的预感爬上他的背脊,冷汗浸湿他的衣衫。怕是她听到刚才自己言不由衷的话,误会他对她的感情。
焦虑让他无法再在屋里等下去,当他行经院落时,遇到赶来的杨罗和禾儿。
“三公子——”
“怎么样?有没有见到人?”他沉著脸劈头就问。
“守门的家丁说,刚见到秋姑娘出去,他觉得她的神情不太对,问她也没有回答……”禾儿喘著气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