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已有三天。
此次剿除魔教的行动,为免打草惊蛇,一切都要低调行事。
无月宫,江湖第一邪教,行事阴狠毒辣令人发指,其武学、轻功、毒术独步武林,放眼天下竟无人能是对手,多年来只能无计可施地任其坐大,为祸甚巨。时值至今,无月宫的探子暗线已经遍布各处,若是各路人马在聚集以前就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十五岁时得到名马照夜,一直与他形影不离,但照夜太过扎眼,为了隐藏行迹,他准备先步行出城,待到合适的地方再买匹普通的马上路。可令人奇怪的是,凡是他所到之处,马匹不是已被买走,就是刚死亡不久,无一幸存,乃至他如今也没有马代步。隐隐感到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没有线索,他只能更加谨慎小心,专挑人迹稀少的小路走。
看了看天色,他找了个树阴处休息。
连日来的夜不沾枕令他有些抵挡不住疲劳的侵袭,昏昏欲睡。
他背靠着树干,半屈起一条腿,冰冷的长剑贴在屈起的腿旁,剑鞘的底部浅浅地陷进落叶中。虽然是休息,他的一只手依然防备地落在剑柄上。
偶尔一阵风过,清新的气息在树林的空气中浮动,也拂乱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沉静的俊脸来。
树林中一片寂静。
不久,一道轻盈的身影落在他靠着的树上。
唐紫纱小心翼翼地扒开树上的枝叶,露出一颗头来。她整个人巴在树上,睁着眼睛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树下熟睡的身影半晌,直到认为他是真的睡着了,嘴角才扬起一抹似妖似邪的笑。
她轻手轻脚地拿出一根柔软的羽毛来,在那上面沾了点白色的粉末。羽毛的一头系了根极细的丝线,不细看根本就无法发觉,她像钓鱼一样慢慢将线往下放,使羽毛渐渐地接近树下的人。
吸心尘。只要三尺之内闻到它的人都会武功尽失,然后就只能任人摆布了。
自从知道他是和大师兄一样的体质后,她便兴冲冲地利用这几天到各大暗器毒器名门“走”了一趟,凡是顶尖的稀罕毒器通通收入囊中。现在她是配备齐全,就不信毒不到他!
羽毛已近他三尺之内,要是会中毒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武功全失了。她睁着一双水媚的眼睛,看他好像睡得很沉的样子,就把丝线再放下去一段,好玩似的在他鼻前拂动。
嘻嘻,她给他挠痒痒哩!
朦胧间,他感觉好像有什么柔柔软软的东西在他的脸上动来动去,强忍住打喷嚏的,他脑中猛然一醒。
糟糕,睡得太沉了!
正当她玩得高兴时,一道银色的剑光一闪,羽毛被精准地切成两段。一段落在了他的身上,一段还牵在她的手里。
唐紫纱牵着那半截羽毛,看他动作缓慢地睁开眼睛。
“大哥哥!”她笑得一脸灿烂地冲他招招手。
那个妖女!
他直直地看着她,两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绷。
“大哥哥,我来找你玩了!”她笑嘻嘻地道。
她居然还敢若无其事地出现?!
他周身的气息开始冷凝,他站起来,一手扶在剑上,看着她的眼神满是肃杀之气。
“大哥哥,你还在生气啊?”她吞了吞口水,小心地问。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不把她大卸八块就誓不甘休耶!他怎么那么难搞啊?她又不是杀了他全家,那么认真做什么?啧,偏偏现在还杀不了他。
生气?
她杀了人!杀了一个手无寸铁、只为求一口温饱的无辜的人,谈笑间就让人尸骨无存!做出此种行径,竟然还问他是不是在生气?!
这女子,没有丝毫的善恶观念,仿佛不受任何道德的约束。出手老练,行事阴狠,笑起来的时候却有着一张比世上最纯净的人还要明媚美丽的脸庞。她的存在,简直就是一个纯粹的妖物!
“那个……”她见他似要拔剑,连忙身形一闪,运功往一个方向逃去,边跑还边惨兮兮地道,“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嘛——”
见她逃跑,他提剑就追。
落满阳光的树林里,只见两道极快的身影闪过,同样卓越的身手,伴随着女子撒娇似的求饶声。
“大哥哥……羽棠哥哥!你就饶了我嘛——”口中虽在求饶,却掩饰不住盈盈的笑意。
他忽然感到不对,伸手往腰间一探,果然,玉佩不见了!
那块暖玉上刻着他的姓氏生辰,从他出生就戴在身上了,也是娘亲给他的信物,以后只能交给自己的正妻。
他一抬首,就见她远远地挥舞着手中一枚光洁的玉佩,嘴角还挂着得逞的笑容。
这妖女,一定是趁他睡着时偷走了!净干些歪门邪道的勾当!
“拿来。”他冷声道。
“你答应不追我了就还给你!”她跑得更快。
“拿来!”他的东西,也是她可以碰的吗?!他面如寒冰,追得更紧了。
“不要、不要!”
渐渐,溢满笑声。
一片叶儿从树梢飘下,
落地芬芳。
第2章(1)
日薄西山。
一条河流穿过山谷,缓缓地流淌。
说是河,其实只不过是一条较宽的溪流罢了。
夕阳的余晖散落在清澈的水面上,泛起点点金光。
暗羽棠立于水流中一块凸起的圆石上,一手拿着削好的鱼叉,冷静地观察着水面。
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手势一扬,便叉中一条三尺来长的鱼。他拎起鱼叉随手一抛,又是一条鱼被扔回岸上。
紫儿蔫了。
她没精打采地坐在水边的一截枯木上,悻悻然地看着他在河里抓鱼。
被追了老半天,玉佩没了。她现在身体又累,肚子又饿,还只敢离他五步远的距离,免得又落到他手上。
捕够了鱼他便上岸了,远远地就绕开了她,走进另一边的树林。
见他走远了,她立马眼睛一亮,精神倏然间抖擞起来。她兴冲冲地跑到那堆鱼旁边拔出一个鱼叉,然后纵身一跃,落在他刚才站的圆石上。
她也学他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观察一阵,然后举起鱼叉就开始往水里摆弄,可任由她戳来戳去老半天,别说是鱼,连条蝌蚪都没有挨着。
半晌过后,紫儿生气了。
她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了,而后她抬起手,鱼叉笔直的落入水里,顺着水流往下流漂去。
不过抓鱼而已,有什么事她唐紫纱办不到?鱼叉不行,她自然有的是办法!
暗羽棠拾完柴薪回来后看到的是一片恐怖的景象。
残阳如血。
水面上遍布是翻白的死鱼,充斥着整条河流,浩浩荡荡地顺着水流往下浮动。深红的夕阳铺洒在密密麻麻的鱼身上,仿佛整个河道都变得一片鲜红。
紫儿站在河中的那块巨石上,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笑得宛如孩童般纯洁灿烂。
“羽棠哥哥!”她开心地跳着朝他挥手。
手中的柴薪落在了地上,他仓促地上前几步,失控地怒吼道:“你做了什么?!”
“抓鱼啊!”
“你在河里下毒?!”他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这并不难猜,她擅长使毒,而能够造成这种效果的,不是毒物还是什么?!“我抓不到鱼嘛,你看,其实根本就不用抓,它们全都得乖乖地给我浮上来!”她嘴角的笑带有一抹妖异的狠戾。
“唐、紫、纱!”他只觉胸口有种窒闷的疼痛,握拳的力道像是要将什么狠狠捏碎。
“羽棠哥哥!”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立即给予热烈的回应。
他一跃上前,抓住她的手就往自己身边拖,几乎是用吼地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水源地?!山下有无数的村庄、城镇靠着这支水流过活!他们要是吃了这些有毒的鱼、喝了这些被下过毒的水会怎么样?!你知不知道自己会要害死多少人?!”“可是,这样我就有鱼了啊!”山下的人会不会死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要自己捞到鱼就好了,“羽棠哥哥,你抓得我的手好痛哦。”她皱了皱眉头,不满地扭动着想挣月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