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是“爱”吗?所以人类才延绵不绝?而最基本的原因就是存了最伟大的爱?
“你……爱孩子的父亲吗?”官若盈有所思地问。
“……爱。就是因为爱太深,我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一个他的孩子。即使他现在不在身边,我也才会有活下去的力量。这是我们的宝贝,”她指指肚子,“我会连他的分一起爱。”
“他——”官若盈听出一些端倪,“现在哪儿?”
“在一个不远的,却是我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地方。”铃儿凄然一笑,火光将她的脸映得通红。
永远也到达不了?那就是没死?她握住铃儿的手,“你想他吗?想和他在一起吗?”
“想。但那只是痴人说梦。”她黯然神伤。
“庄主可以帮忙吧?”
“庄主?”她摇了摇头,“庄主也帮不了我,这是规矩……”
“是……吗?”官若盈的激动冷却了下来。
一时之间,屋内就只剩下火盆中烧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两人握手,静对无言。
又静默了一阵子,铃儿开口:“我去帮夫人拿套衣裳换了吧!粗布衣裳,但能保暖……”
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中断了她的话,铃儿立即噤声。
“盈儿!你在里面吗?盈儿!”是陆文拓的声音。
“是庄主!”铃儿惊叫道。
“是他!他来接我了!他找到我了!走!铃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青日山庄绝不亏待你的!”官若盈欣喜地拉着她就想走,却被铃儿挣开了手。铃儿跪在地上,乞求道:“奴婢只请夫人绝口不提铃儿的事,奴婢就已感激不尽了。”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挺个大肚子住在这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不,绝不能丢下你!”
“夫人!”铃儿已是声泪俱下,“奴婢有难言之隐,奴婢此生再也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回到庄里,请夫人成全!”
“铃儿……”她不懂,铃儿明明是想回去的,又为什么不肯呢?天大的事,都有她官若盈顶着,有什么可怕的?但见铃儿如此,她也不敢逼她,“那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顺道带些东西……”
门外的陆文拓已有些急躁,他翻身下马,冲门口拱手道:“在下青日山庄陆文拓,请问舍下,是否有位年约十七的女子路经此处?”
屋内的铃儿闻声更见惶恐,她紧紧拉住辟若盈的内裙下摆,“铃儿求夫人以后再也不要来了!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事,求求您了!您只道是一面貌奇丑的女人救了你,以后再也不让人来此地,偷工减料是帮了铃儿最大的忙了!”
“可是……”
“夫人!求您了!”铃儿作势要磕头。
辟若盈忙拉起她,“好了好了,我答应就是了,你别动了胎气。”
“谢夫人。”
“别客气了!我可以不来,只是你一定要好好保重。等我学会骑马,模熟了地形,再一个人偷偷来看你。”听见陆文拓已不耐地在大声叩门了,她连忙道:“拓,我在里面!”
“盈儿!”
“等一下,我还有些事情!”
“我警告你马上给我滚出来!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一时之念害得多少人现在在外奔波?!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陆文拓劈头就是一阵狠骂。
“好了啦!你再等一下嘛!”官若盈干脆不理他,低头叮咛铃儿,“你放心,等我下次来,一定再想办法帮你找到‘他’,所以,请你耐心等。管它什么规矩,幸福是靠争取得来的!在那之前,千万珍重!”
“夫人……”铃儿感动得无以复加。
“别哭,我一定回来,好吗?”她抹净铃儿脸颊的泪,柔声道。
“官、若、盈!你……”陆文拓话还没说完,她就从屋内走出来了。
陆文拓长长地吁了口气,紧紧地抱住她,“你还没死,我就都急死了。”长久的担心、恐惧全化为此刻的柔情蜜意,失而复得的激动,令他什么也顾不了地用力吻住她。他以为自己快疯了!看到一路上的残衣破裳,他什么也不敢想地策马狂奔;当他听到了她的声音,知道她的平安后,他又想狠狠地教训她一顿;可是她出来了,她又在他怀里了,此刻,他只想深深地吻她。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了,他才松了点力,但仍将她抱在怀里。
辟若盈像只被喂饱的猫儿,满足地舌忝了舌忝唇瓣,浑身软软地挂在陆文拓身上。接吻咧!这可是她的初吻,就这么刺激,那如果是“那个”呢?好想试喔!
他着迷地看着她陶醉的双眸,差一点又要把持不住了,但理智让他将热情压抑了下来。他轻咳了两声,才扶起她的肩,“盈儿,屋里还有人是不是?我们进去道个谢。”
“啊?……不用了。”她反应迟钝地摇了摇头,“屋主是名女子,刚才我就是在同她说话。她自觉貌丑,不肯出来示人,在门口道个谢就够了。”
“貌丑?这有什么要紧?她帮了你,也就是青日山庄的恩人。只是现在我什么也没带,连护卫他们也不在身旁,只有改日再重金酬谢了。”陆文拓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辟若盈急忙拉住他,“人家一个姑娘家,你这么鲁莽有失体统。她救了我,我们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报答之心,更应尊重人家的意愿。她不想被打扰,不想见人,更不要什么‘改日’的登门拜访。再说,我认为她是我的朋友,不需多礼。”
“可……”官若盈一句“姑娘家”使陆文拓临门却步了。的确不便登门造访,但青日山庄哪有白受人恩的道理?
“文拓,你身上有多少钱?”她问。
“一锭黄金,和一些碎银。”他掏出一个绣工精细的紫色钱袋。
“还有什么贵重物吗?”
“出门匆忙,我又换了套衣服,只配了把匕首。”陆文拓从靴侧抽出来交给她。
“这是独一无二的吗?”官若盈把玩着手中精美的小匕首,心下赞叹不已。
“远就不敢肯定,但这是吐蕃进贡给朝廷的珍品,大唐之内,是惟一一把。”
“那就好。”官若盈将钱袋和匕首放在门槛上,对门内人轻声说:“我知道你都听见了。你放心,青日山庄绝不会骚扰你的生活。因行事匆忙,只有这点东西,你就别拒绝了。钱呢,就用来添置些东西,匕首可以防身,我以青日山庄庄主夫人的名义向你承诺:不论何时,只要你拿来着这把匕首交给我或庄主,我们就会为你做任何一件事。不管什么规矩,你只要开口,就一定办到!别怪我啰嗦,你一人独居于此真令人放心不下,但你心意已绝,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只存再道一声——珍重!我们后会有期!”
陆文拓见此也就不再多言,他莫名地相信盈儿已处理得很好了。再看了这间灯火萧然的木屋一眼,沉然地搂着泪意涟涟的妻子上马,最后一拱手,“陆某在此谢过姑娘搭救盈儿,使她免于在黑夜遇袭。改日姑娘有事需要帮助,青日山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驾!”
强劲的马蹄声渐渐隐没于无尽的黑暗中,最后只剩下一阵又一阵呼呼的风声在敲打孤寂的心门。待一切都归于平静,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铃儿跪在地上,捧起那把隽美的匕首,轻轻地搂在怀里,“庄主……”
第五章
一回庄,官若盈又开始了她的大呼小叫。她不是个易于沉溺的人。想哭便哭,爱笑即笑,愿意感动就感动但这些情绪都不会在她心里储存太久。何苦呢?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再相遇即是缘,遇不上,也没啥可叹的。反正世界无限大,多的是新鲜的人、新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