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曲曲折折,她任由着他领着自己在黑暗中奔驰,虽在黑暗中,但她却从没有过这么一刻肯定了自己的方向。
石崩云虽带了个不会武的凤凰拖了他的速度,但他当初遣人挖地道时早已在里头设了不少岔口及陷阱好拖延后头追兵,且他偶尔下山除了买些新奇东西讨她欢心,为的就是视察甬道的挖掘工作。三盏茶后天光乍现,两人出了地道来到山脚边的出口。
“就送妳到这儿了。”灿亮的天光下,石崩云声音重新恢复往日的漫不经心,凤凰却听得心冷。
“什么意思?”她茫然瞠着大眼睇着他,突然发现他含笑的眸子离她好远。
“什么意思?”他哼笑一声,“不就是分道扬镳的意思喽!”
“你在说什么?我们的约定呢?”
“约定?!”他仍是在笑,只是眸子里冷冷清清。
“赵姑娘,如果在下没记错,咱们的约定是我协助妳杀了皇帝老头儿,然后……一他笑了笑,“妳当我的女人!”接下来,他眸子里注入半真半假的遗憾,“可是妳并没能杀下手,所以恭喜妳了,妳已是自由之身,不再受制于赵光义,更不再受制于石崩云了。”
凤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消化着他的话语,却在此时瞥见一道熟悉人影由树上跃下朝她迈进,是仗剑。
她总算了解了他的意思了,“你一早就算准了我会杀不下手,所以早和仗剑约好了让他在这里等我?”
石崩云笑了问:“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那三千两银子花得很值得吧?”
凤凰没看向仗剑,只语气艰难地问石崩云,“你甚至不问问我的意思,就帮我做了决定?”
“方才在里头妳就已经做了决定了!”石崩云歇下笑,嗓子有些幽冷。
“妳甚至还想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来完成妳与武状元的白首之盟,不是吗?现在不更好,皇帝老头儿没死,妳也没死,妳和妳的武状元未婚夫并未走上背道而驰的绝路,属于妳的崭新人生,即将开始!”他淡淡地道。
“快带她离开这里吧!”石崩云侧过眸看了眼仗剑,并顺手揭去她脸上的面具,摆明着要与她泾渭分明,“若等到后头追兵到了,她就很难和这桩事儿撇清关系了。”
“那你呢?”出声问的是仗剑。
“我?”石崩云笑嘻嘻将手上面具纳入怀里。
“这么闹了场,笑面阎君原在十大通缉要犯的排行位置又该挺进了吧!行刺当朝天子,向咱们杀气门祖师爷荆轲看齐,没什么不好,和官府作对是家常便饭,别管我了!包何况,我早想着要和那少年英雄武状元会上一会,这一回会是个好机会。”他漫不经心又笑了。
“不要!崩云。”凤凰心口缩了缩,突然无法抑制地掉下眼泪,“不要!”
“不要?”他笑着顺手拂去她的眼泪。
“小凤凰,妳是不要他死还是不要我亡?这颗泪水又是为了谁淌?放心吧!玩玩不代表非要有人丧命,至少我可以答应妳他绝不会死,我不会杀他的,这样子妳才能有机会和他来个龙凤团圆的大结局。”
远远传来足音,两个男人同时起了动作,仗剑抱着凤凰跃上枝头,而石崩云则是自背后抽出闪灵剑跃上大石,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等候。
“仗剑!帮帮我,阻止他们。”
凤凰伏在仗剑怀中哭泣,却只感觉得到耳边的风声咻咻,别过泪眼看着那戴着面具好整以暇的石崩云,她发现他离她好远、好远……
“不!”仗剑难得违逆了她的意思。风在飞、泪在飘,仗剑的声音在她耳里听来清冷。
“他顾忌得对,弒君是个牵连多大的事儿?即使皇上放话说不追究,但那些文武百官及好事者又怎可能放过这么个扬名立功,或者是陷诟别人的好机会?这桩事儿,终归是该有个人要出面去顶的。”
“但主谋者是我不是他,这事儿从头到尾根本与他无关。”她在仗剑怀里边哭边摇头。
“妳错了。”仗剑冷冷回答,“自从收了妳的订金后,他就已经与此事月兑不了关系,而在一开始,他就是抱着做赔本生意的心态在做这档子事,他是心甘情愿的。”他冷笑了下。
“他怎么会这么笨?怎么这么傻?”凤凰喃喃念着,眼睛干了又湿,“他明明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
“石崩云是很聪明,只不过这一回他却做了件傻事。”
仗剑瞇起眸子若有所思,“他爱上了个女人,一个叫做凤凰的女人。凤凰,”他垂首睇着她,语气中含着遗憾,“当一个聪明的男人陷入了情网,就会变得很笨很笨,甚至于还会比普通的人都还要笨。”
远远后方传来兵器铿锵声响,凤凰僵在仗剑的怀里……
第九章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甭灯不明思欲绝,卷惟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瑞。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涤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唐?李白
开封城外二十哩处郊野,有幢精致灵巧的小小别业--洞天居。
别看它小,事实上,它里头的设计别有洞天,除了典丽院落及两层楼宇外,另有暗道可以通到别的地方。
别看它没没无闻,事实上,那只是它的主子不想让人知道罢了。
当然不能知道喽!这洞天居的主子便是骆老实,若让人知道一个乞丐头儿可以住这么好的地方,怕是谁也不想再去施舍济贫了吧!
在乞界,骆老实的乞儿帮是误打误撞打出了一片天地的,骆老实不会武,只是唱莲花落讨饭挺有本事的,他壮年时正值天下大乱,乱世里什么都没就是孤儿最多,一方面是心软一方面也是他脑子够清楚,与其让那些孩子们在外头让人当丧家犬欺负,还不如将他们全组织了起来聚集成了一股力量,于是乎,乞儿帮就是这么而生的了。
骆老实误打误撞成的乞儿帮也幸好有个本事足够、性格强悍的骆拓帮衬坐镇,才能逐步在乞界立下万子,并让其它人要不就回避、要不就索性也加入,背后好有人可以帮忙撑腰。
所以现今的乞儿帮,底下分了八大分舵,遍布河洛、鲁甘一带大小乡镇,帮众已逾万人。而依乞儿帮自开帮以来的规矩,乞得收入必须一半充公归于骆老实统筹,这么些年下来,他早已跻身为小小盎豪之一,只是人富不得忘了本业,他每日还是按着多年来习惯的路线去乞讨,穿的吃的也多半是捡回来的,如果不说,谁都不晓得他下半辈子早就可以退休享清福了。
他向来坚持一日做一日食的原则,所以吃的穿的仍是像个叫化头子。
这幢洞天居是骆拓为骆老实安养晚年而要人盖的,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骆老实和骆拓外,就只有仗剑及凤凰、蝉儿知道。
洞天居里没有丫鬟仆役,骆老实劳动了一生早习惯凡事自己动手,所以这里一年到头都是冷冷清清的,不知道的人路过了还会以为这儿只是幢无人居住的废宅。
“凤凰呀!妳整天不出声老这么窝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呀!”
骆老实睇着窗边那幽魂似的凤凰,拉长了嗓音。
不乞讨时他惟一的享受便是捉根水烟袋抽抽,这会儿他用水烟袋搔搔光秃秃的脑袋瓜,觑着没有表情的凤凰。
“妳该知道义父的规矩,所衣所食当靠自己出力,咱们乞儿帮,是不养废人的。”
“那正好,您就别养了吧!”
幽幽嗓音自凤凰口中逸出,这些日子她的进食多半是骆老实既哄带骗的结果,否则,她压根就没有吃东西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