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崩云笑了笑,笑得胸有成竹。
“不!妳一点也不好,要不然妳就不会嫌吵了;心情好的时候,可不会去在意四周吵不吵的。”
“我好不好我自己知道。”她不屑地瞟了眼他捉在手里的酒葫芦,“再怎么不济,一个清醒人的判断力总强过个酒鬼!”
“我不是酒鬼。”他笑嘻嘻地扬了扬手上的酒葫芦,“这只能算是小酌,人嘛,心情好时需酒助兴;心情差时,藉酒慰聊,最不应该、最愚蠢、最错误的方式就是什么事都压进心坎底,愈压愈沉。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得功夫。懂吗?人生中,最要紧的就是欢笑。”
凤凰无语。
欢笑?那种感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用力夺过石崩云手上的酒葫芦,她仰高脖子猛灌了好几口。
“喂!小凤凰,妳都是这个样子浪费人家的酒吗?”
嘴里是这么嚷着,但他并没有动手抢回她手上的酒葫芦,只是那向来就满是笑意的弯月眸,坏笑得更深了。
接下来,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她不但是只心情不好的凤凰,还是只根本没酒量的凤凰。
才不过七八口,她那向来戒备满满的脸上就松了线条,露出憨憨的傻笑。
“这是什么?”她打了个酒嗝,用力摇晃着手上的酒葫芦,当是波浪鼓,“好好喝唷!”
“顶级竹叶青。”石崩云笑得很客气,“别太用力晃,洒了浪费,这酒挺贵的。”
“我偏要晃。”
这会儿酒葫芦在凤凰手上,倒像是赌坊庄家豪气摇着骰盅,“酒钱,记在我帐上。”
“算了!妳喝得高兴就好了。”他倒是大方,“我请客!”反正这酒本来就是为她而备的。
“不行!一定要算,我才不占你这种便宜,天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了之后用我的手指头来抵帐。”
“好好好,算算算,全由着妳。”
眼看她已醉得够胡涂了,他佯装一个不小心撞碰,将她手上的酒葫芦给撞掉入一旁山谷。
“你?!”凤凰气得又是跺脚又是大吼,“你怎么那么笨手笨脚的!”
“对不住、对不住!”
石崩云一个劲儿地猛点头哈腰,藉以掩饰脸上得意的笑,醉,可以,但醉得过了头,却也不妙。
“我不管。”她在路旁蹲下,看着那在黑夜里探下着底的山谷,“我要下去把它捡上来。”
“乖凤凰,算了。”
石崩云在她身旁陪着蹲下,审视着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表情,她脸上凄惶无措,像个七、八岁掉了心爱宝物的小女孩儿。
他好声好气的哄慰着,“那只不过是只酒葫芦罢了。”
“不,它不是、它不是!”
她转过头,双手乱挥对他发出大叫,“它可以让我快乐,可以让我忘了不愿去想起的烦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说它只不过是个酒葫芦罢了!”
“好好好,我不知道、我笨、我蠢、我该死、我笨手笨脚。”
他下句话本要接的是--那妳可以告诉我,让我全部都知道呀!但他没说,只因那满溢在她脸上的伤心让他突然有些硬不下心来。
石崩云伸出手将她好声好气地揽进怀里,“乖!别生气了,咱们先回家,家里有酒。”
凤凰在他怀中抽了抽鼻子,听了这话心情总算好了点。
“也是顶级竹叶青吗?”她推开他,问得很认真。
“不,”他笑着摇头,接着看着她失望的眸给了保证,“比竹叶青更棒,更可以给人快乐。”
嘟高菱唇想了想,她打了个酒嗝,已经不再在意那只落下山谷的酒葫芦了,她现在一心盼着的是家里更棒的那壶酒。
“上来吧!我背妳走会比较快!”
她吞下了欲出口的抗议,乖乖爬上他的背,为了能够早点儿回到家里,为了能够早点儿尝到那比顶级竹叶青更好的酒,她已无法再忍受自己那走三步退两步,模不清楚方向的蜗行前进法了。
才爬上他背脊不久,她就舒服得闭起了眼,行进中的规律晃动,和还沉漾在她全身知觉细胞毛孔间的醉意,都在在让她舒服得直想沉睡。
石崩云知道绝不能让她就这么睡了,这一回他若放过了她,下一回就别想再用同样的方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舒服吗?”他轻声唤醒了她。
“嗯!”她发出小猫似的呜鸣,像是嫌他吵地在他背上翻了个面。
“舒服归舒服,这可是妳第一回被人这么背着,可得捉紧了,别摔下来才好。”
“谁说我是第一回让人这么背着的?”由他背后传出的声音,因着不服气变得大声。
“我小时候爹老爱这么背着我在王府里转呀转地,他疼我疼得紧,可不怕让人笑堂堂一个王爷竟当起小女儿的战马让人使唤!”
“是吗?”石崩云瞇了瞇弯月笑眸,“妳只让妳爹背过?”
“不!还有一回,那回,是仗剑。”她在他背后安静了老半天才出了声,“那一回,”她语带失落,“我们看了好大的一场烟花。”
“烟花之后,妳一无所有?”
其实她的来历他已查出了大半,只是还弄不懂她要对付的对象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有,是什么原因逼得她舍弃求助名正言顺的武状元未婚夫,宁可找上他这光收钱不认人的杀气门杀手。
“你怎么知道的?”惊讶让她的声音听来似乎清醒了点。
“猜的。”他用无辜的笑音打乱她的疑惑,“烟花代表幻灭,它的结局本来就是一无所有。”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
为了怕滑下,她蠕动了一下,将柔荑更往上缠紧他的颈项,让自己趴得更舒服点。是他的错,她如此想着,是他弄掉了她的酒葫芦,所以她犯不着和他多客气。
石崩云没出声,由着她在他背上动来动去,事实上,他必须向自己承认,他贪恋上她趴在他背上时的感受,只有这种时候,她离他好近。
“妳说过了,而且不止一回。”他笑了笑,“可我再怎么聪明也猜不到妳今天的心情为什么会……会这么好?”
“是呀!我心情好,我心情好得不得了!因为……因为发生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唷!”
只要一提及烦心的事儿,那强烈的酒精就开始在她血液中窜流,为她带来一波波的晕眩,也激得她无法自抑地在他背上咯咯笑着。
“这么好笑的事情任你再聪明也猜不到的啦!我喜欢的人,他不知道我就是我,把不是我的人当成了我,所以,他可能真的会去喜欢那个不是我的我了。你说……”她边说边在他背上左右摇晃,发出可爱的娇笑,“好不好笑?”
“好笑,好笑。”他顺着她,“可小凤凰,既然妳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去告诉他其实妳才是那个他喜欢的人,而不是那个他认错的人呢?”
“不行的!那个人还是我叫她去顶替的呢,因为我知道,现在这个样子的我是没法子给任何人幸福,谁要喜欢上了我,可就要倒大楣了。”绵长的叹息取代了笑,“谁都可以倒霉,就是他不可以,他前途似锦、杰出优秀、温柔体贴,他样样都好,不该为了我这样的人毁了一辈子的!”
说到后来,她愈来愈低的嗓音倒像是个认错的小孩子。
“仗剑说,我和他是走上了背道而驰的绝路了,懂吗?他是他、我是我,从今以后……”说着说着,将他环得更紧,突然嘤嘤地哭了起来,“我再也不是他的小凤凰,再也不是了。”
“乖,别哭。”
听了她的醉话,石崩云心底一阵不舒坦,这不舒坦也不知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但他还是选择先安抚她的情绪,“事情也许没妳想得那么糟,或许他在弄清楚了之后就会来找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