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神算!”王宸一脸的佩服,“那客居于‘聚宝天铺’的牧金铄当真发出了求助急讯,由聚宝天铺各地分铺一站站传了去,而我们的人马也就这么一站站死咬盯紧着。”
“最终落往何处?”朱佑壬没有过多的情绪。
“鬼墓山!”
“原来。”他沉吟,“死财门老窝竟在那荒凉至极的鬼墓山巅?”
“咱们的眼线遵着王爷指令,不敢打草惊蛇只是候在山脚下,果不其然,隔日见着一对男女似是父女般着马车出了鬼墓山。”
“父女?”朱佑壬睇着王宸,“看清楚那男人生得什么模样?”
“那汉子神情冷倨清瞿,面目俊逸,身子高硕,虽近似中年,却是个玉树临风好看极了的男子。”
“所以,”他眯着眼,“他就不可能是死财门老二‘死人首领’甘游方,而是老三华延寿了。”
对于与“死人债主”牧金铄有关之死财门人,他早已打探了清楚,只是这门派行事低调面奇诡,江辫中人多是只闻其赫赫名头面不知他们究竟居于何处。
朱佑壬望向王宸,“目前人在何处?”
“回王爷,他们日夜兼程赶路,再两天左右的光景就要达燕京城了,不知王爷打算在何处狙击夺物?”
“谁说让你们去抢东西了?”他长指漫不经心地叩在桌缘。
“不抢?”王宸傻眼,“可王爷不是急着想要他们车上的宝物?”
“动刀动枪伤和气!”朱佑壬松了唇线浅浅勾了笑。
“不动刀动枪?”王宸搔搔头,“难不成宝物会自个儿生脚走过来?”
“请君入瓮,甘心情愿。”淡淡吐语后,朱佑壬转移了话题,“那些还守在劬绍侯坟冢外的人可有消息?”
见王宸摇头,他挥挥手,“撤了吧!”他微微笑道:“那姓牧的丫头有后援,还是个厉害的角色,不打紧,待我请了她师叔回王府做客,我就不信丫头不来求我!”
※※※
饼了石家庄、良乡,一座石造拱联桥随着马车摇晃摆动已然在望。
河声流月漏声残,
咫尺西山雾里看。
远树依稀云影淡,
疏星寥落曙光寒。
诗是雅的,月是残的,桥是美的,而晃在马车上的两人,却是安静的。
虽一路无语,但与父亲同在马车上的依姣却已心满意足。
她已有近十年不曾与父亲单独出远门,更遑论坐在父亲身旁了。
那日接获大师伯急讯,爹蓦然开了口,“收拾一下,明早上燕京。”
闻育,依姣四下顾盼半天才傻傻指向自己,“爹!您在同我说话吗?”
“除了你,”华延寿连眼皮都不曾抬起,“这里还有别人?”
她点点头,敛下眸子努力掩饰自己无以名状的兴奋。
“这趟出门……”他顿了顿,低着嗓音道:“如果见着你师兄,劝他回来。”
原来,依姣心底微有怅然,这才是爹要她同行的主要原因。
她点点头,心底却对的爹指令没多大信心,师兄对她好没错,可要说到左右他的决定?
·E那似乎很难很难,除非,爹打算用她的命要胁师兄。
思忖归思忖,依姣没勇气盘问父亲,可说实话,若爹当真要她用性命来助他达成目的,她将连眉头都不会皱的。
自鬼墓山到燕京,一路上他们都被人盯了,依姣知道,华延寿也知道,只不过他们都没放在心上,迳自披星戴月赶着路。
有时夜深了,华延寿便会叫女儿到车睡下,即使因着赶路,车子微震颠簸,她却睡得香甜,只因父亲就在前头。
偶至客栈打尖用膳,两人间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就有些扑朔迷离了,华延寿虽已年届四十五,但在外貌上看来却只似三十过半,面容虽有沧桑,却不掩俊美,两人既不像会彼此照料关注的父女,却又不像爱侣。
只是,他们都有着同样出色引人的外表及漠然倨傲的神情。
马车答答响在夜里,踩破了宁静,突然黑影一掠,正策马急驰的华延寿急斥勒停了马,马儿颈项吃疼前足高高立起嘶声昂扬。
马匹停足,华延寿跃下车朝黑影而去,依姣虽还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亦跟着跃下马车。
来到父亲身旁她才看清了父亲怀中的黑影,原来,方才急掠而过被马蹄纵踏的不是野猫,不是饿狗,而是个人。
那是个男人,而且,该是个蠢男人吧,她双臂环在胸前漠然地想着,瞧那家伙方才急着投胎的模样,八成是好赌输光了家产来此投河,却又没勇气泡在水里死得难看,才会找上了他们父女吧。
华延寿翻翻男人眼险,自怀中掏出银针对准额心,一针下,男人乍开眼睑,第一眼,他觑着了华延寿,偏过视线,他见着了立于一旁残月下瞳眸又漠又寒的依姣。
男人黑眸深似瀚海觑不着边,一层一层掩藏着无底的深渊,可他的目光在乍见着依姣时,一个不及掩饰的惊讶在灿眸中闪动,继之,男人转回了神睇往华延寿,接着是个全无设防的灿烂笑容。
“谢谢!”
华延寿没回腔地扶男人靠上了桥墩,颦眉搭起对方的手把脉,继之撕开了男人被马蹄践踩得血肉模糊的左腿。
见了血流、见了伤,依姣首次对这受伤男人生起了点兴趣,她蹲随父亲探视伤口,见父亲迅速止停了男人的血,男人自她眸中觑着了遗憾。
遗憾他伤势不够惨烈,好戏太短。
“如果你们不介意……”男人虽因伤口疼得冒汗,脸上从容笑意不减,“咱们是不是可以到马车里再继续,这儿人来人往的,在下裤不蔽身,会……”他努力挤出一脸羞涩,“人家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华延寿不出声,双手喀喇一响熟练地接妥了他月兑臼的腿骨,依姣亦不出声,认真觑着父亲毫不思索的手法。
男人先是哎呦惨叫,接着半天才挤出了声,“华大叔,您……的手法可真是俐落到了家。”
华延寿停下手,和女儿的眼神首次攀上了受伤男人的脸庞,男人一身破烂,发未束,凌乱而桀不驯的发披散地遮住脸庞,此外他脸上还贴了几块狗皮膏药,是以除了那双总是盈盈笑的眸外,还真是没法子睇出他的面貌。
“你知道我?”华延寿漠着嗓,眼神冷冷起了戒备,“你是谁?”
言语间他手握上了男人伤口,只要对方答案未能令他满意,他便能一手断了男人身上所有的骨。
即便面对威胁,男人倒还笑嘻嘻的,“对您不太熟,对牧大叔就熟多了,这会儿,您总可以让晚辈上车里说个分明了吧?您也知道,”他眼神不经意地溜着周遭,低着嗓,“景近大叔身边拉长了耳朵的耗子特别多。”
华延寿沉吟片刻,立起身向女儿抛下话,“依姣,扶他上车,车上乱,爹先去打理。”
依坟知道爹的意思,他得先去蔽妥车上那套大师伯要的宝物,她点点头踱向还靠在桥墩旁的男人伸出了小手。
残月下,女孩儿的手又白又女敕,可她的神情却又寒又漠,男人起了好奇,这样的脸,这样的眸子,究竟是否曾经绽过笑容?
他拉起她的小手鼠牙咧嘴嚷着疼,她却连瞄都不曾。
心念一动,男人故意歪斜身子重倚向她纤小的身子,他高出依姣一个头,这一压下,他就不信这不爱说话光爱看人流血的女孩儿还能不出声!
可他很快就发现这丫头不是寻常人,明明就快要支撑不住了,可她就硬是驮着他不出声,不单此,连他故意将另一手跨过她肩头几次不小心吃着她豆腐,她都能哼都不哼当是被蚊子叮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