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华依姣睇着他,“琉阳好吗?你们在皇城里还住得惯吗?”
“当惯了闲云野鹤,又怎会喜欢笼中鸟的生活?”牧星野苦笑道:“可这会儿我父皇对我热呼得紧,大兴土木急着想要帮我盖座宫殿长住,也同意了我和琉阳的事,可老实说,我始终在盘算着要在何时要逃寓。”
“有人是打破头拼命想钻进那金丝笼,你却一意想要飞寓?”她啥了声,“说到这,你正式封任为皇子那日大典,听说太师父、太师婆和二师叔他们都会来参加的。”
“换言之,”牧星野瞥了眼床上雪白着脸的于吴,“蔷丝也会来?”
“是呀!”华依姣淡然陪他一块睇着那一脚已踏人鬼门关的男人,“不过,你也别有压力,当真救不活这家伙,反正你不说,我不讲,蔷丝也不知道我在院子里埋了个和她有关联的男人……”她面有不解,“不过,这男人也奇怪得紧,怀里有个救命丹却当宝似的不舍得拿出来吃,阖上眼前还惦记着那被小奇叼走的锦囊。”
“听起来,在他心头要紧的是锦囊而非救命丹,”牧星野沉吟道:“如此看来他倒是个多情人!”自中亮着芒,他心喜蔷丝能觅着真爱,对这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前任未婚妻,他心头始终是有愧的。
“这种人通常也会比旁人死得快些。”华依姣蹲身逗弄着小奇,“还不如咱们小奇,光顾着吃才能活得天长地久。”
牧星野不再出声,摇摇头消失在门外,夜色拢紧必死居。
第九章
待于昊完全清醒已是数日后的事情了。
在这段昏迷的时间里,他的耳朵似乎难有真正的安宁,有时是鸡啼,有时是狗吠,而这会儿,一个不停啄着他唇的绿色小鹦哥鸟终于将他由重重迷雾的昏沉中给啄醒了,他睁开眼,迷惘地睇着这全然陌生的小屋。
“你终于醒了!”一个漠然却透着甜味的女人嗓音宣告了她的存在,瞬时眼前一亮,于昊床前移来一个垂着双髻的少女。
少女并非绝艳,却有股独特引人的神韵,尤其她的丹凤眼噙着漠然神秘,她的嗓音十分熟稔,这几天他整个人浑浑沌沌地活存着,都是这声音在陪他的。
“陪”是好听点的说法,事实上,他较常听到的是
“嘴张开!我要灌药了!药洒了算你活该!”
“猪头呀!叫你吞不是让你吐,你敢吐本姑娘身上就等着被揍!”
“你若再不醒来,我院里正少了花肥,别怨我!”
“是你救了我?”罔顾沉重脑袋及胸口压沉沉的痛楚,于昊倚着床旁木柱强撑起上半身,他的乍然起身惊飞了小奇,在鸟叫声中响起他的低吼。
“我的东西呢?”痛楚合并着惊惶,他蹙紧眉心低头巡视自己光果的上身,他上半身缠有不少布条,至于下半身,衣裤亦已被人更换。
没有衣服,自然也就表示他怀中的东西已然不翼而飞,于昊冷眸瞪着眼前无惧于他怒气的少女。
“你指哪件?”华依姣回问得不经意,淡然睨着他,“你怀中有两个东西,哪个比较重要呢?”
“一样重要!”他再度低吼,毫不在意对方曾从生死边缘救回了他,他甚至不在乎她是谁,他惟一想知道的只有他怀里的物事究竟去了哪里?”撒谎!”华依姣在他面前落了坐,唤来小奇,无所谓地剥起了葵瓜子,一边喂它一边送进嘴里,“那天你昏迷前手上只记得捉住锦囊,压根忘了怀里的信函厂
“这么说来……”于昊沉着声,“那两样东西姑娘确曾见着了,这会儿在下已然清醒,还请姑娘完整归赵。”
“完壁归赵?!”她怪笑,手举高顺势叩了叩小奇的头壳,惹得那绿毛畜牲叽嘎嘎鬼叫着,“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只剩一口气地赖进了我必死居里,累我还得去找人来救治你,这也就算了,这会儿你身子稍有起色便伸手向我索讨东西?弄清楚点,我华依姣可从不习欠过你东西,更没同意要帮你保管。”
“对不住,华姑娘。”他试图软下语气,“请恕在下因忧心而唐突了语气,只是,这两样东西对在下都是十分重要,还请高抬贵手还给在下。”
“高抬贵手?”华依姣哼了声,“如果我不肯呢?依你目前还得靠我延命的模样,我若硬赖着不还,你能怎办?”她抬高下颚,目中净是挑衅,“揍我?还是咬我?”
“若是如此,”他咬紧牙雪白着脸支撑床沿起身,“在下也不希罕姑娘的好心延着在下的一条烂命,就此别过,恩情日后再偿,不劳麻烦姑娘,离去前,请姑娘将在下东西归还!”
华依姣喷喷作声,目中挑衅渐渐转成了佩服,她哼了声,“你当真要走?当真不怕死?你明知道依你目前身体状况,别说风吹会倒,更何况必死居外还守着成堆的西厂鹰犬想索你的命了。”
“万般皆命定,如果在下注定命丧于此,那么,”于昊溪着嗓音,“又有何惧?”
“说得好!”她突然笑了,笑得冷冷的,“你这身硬骨头倒还真的挺适合当必死居花肥的,你走吧!我会帮你收尸制成花肥的,然后将以你那堆烂骨头培植出的美丽花儿送给蔷丝欣赏。”
“蔷丝?”他身子一震,手心一软顿失凭恃跌在床沿,“你认识蔷丝?”
“出娘胎就认识了,”她漠然地踱至床边,将他不客气地一把推上床,“若非蔷丝,我可没这好心救你。”
“至于你那两件宝贝……”她起身至柜中取出一堆破碎布帛,扔至傻了眼的于昊手里,“这是蓄丝给你的救命锦囊,救命丹叫小奇给吞了,锦囊让它啄烂了,你若还想要,就留着它的尸骸吧,如你所言,万般皆命定,这东西既然注定要毁在鸟嘴里,那可真是半点不由人!”
于昊深吸口气无奈地接受了事实,跟前女子既是蔷丝旧识,又救了他一条命,东西既真的咬烂了,他又能怎办?他蹙起眉心睇着眼前她,“请问华姑娘,那封信呢?”
“这点你倒可以放心,”华依姣耸耸肩又开始剥瓜子喂小奇,“小奇不爱吃纸,所以它逃过了鸟嘴,我只是帮你把信转给了别人。”
“别人?”昏沉沉的浓雾再度侵向于吴,丛勖那一掌当真厉害得紧,这会儿的他若非为了任务未了,早该再度昏厥的,他强打着精神,汗珠两瀑似的从他额心胸口冒出,他咬咬牙继续迫问:“是朱佑壬?”
她哼了一声,拍拍手掌择去壳子,靠近床边测着他的温度,“你又开始发热了,能不能先让思绪空白,别去想这些杂事,静下心养好身体再说?”
“那不是杂事!”他挣扎出声,眸中净是顽固气焰,“回答我!是朱佑壬吗?”
华依姣在嘴角噙起轻蔑的笑,在他床畔燃起一圈檀香,那雾尘尘的烟气带着股神秘的淡香,放松了于昊紧绷的意志力,他的眼神渐渐起了涣散。
“让你睡就乖乖睡,你若不赶紧活蹦乱跳,过两天那家伙来看你,我还得靠你演场戏呢!”
她的面容渐渐在于昊眼底涣散成白影沫,他只觉眼皮愈来愈沉,耳边只听得她漠噪音继续道——
“你带那东西入京不就是为了想扳倒张彦屿吗?我帮你交给了个目前算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的男人,他不是朱佑壬。”她哼了声,“干么死心眼非找朱佑壬不可呢?我可不信少了他便成不了事厂
声音愈来愈远邈,终至,一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