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师兄没了声音,琉阳向师兄身旁挪近,眼睛里除了师兄哪儿也不敢瞧。
琉阳忍耐了很久很久不敢出声音,至少,在她认定,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大师兄!”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幼猫呜咽,“你……睡着了吗?”
他不出声,至少不打算这么快出声,他已有七分睡童,如果丫头能放过他,那么,美丽的梦乡已然不远。
“大师兄!”猫叫声却再度响起,“你真的、真的睡着了吗?”
“我‘真的’醒了!”他睁开眼,目中有无可奈何的悲怆,“小师妹,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想上茅房吧?”
“大师兄,你真的好聪明!”琉阳涨红购,不知道是高兴于师兄的聪明还是憋尿憋出来的。
收星野叹口长气,“不能忍忍?”
“不能!”琉阳猛播头,“我已经忍了一晚上,就快下面的话她挤不出来,幸好牧星野也饶了她,他拉起师妹往茅房方向奔去,就怕即将溃堤的洪水殃及
他的被褥,他们的茅房离正屋还有段距离。
星夜里,山里蛙鸣虫唧不绝,夜风有点儿凉,扑
在牧星野脸上,这会儿他总算是真正的清醒了,听着
茅厕中淙淙细细的水流声,他突然觉得一切荒谬至极。
“大师兄!”连在茅厕里,她都还要确定他的存在。
“你还在吗?”
“不在了!”牧星野没好气,“和你说话的是个鬼!”
即使一肚子不悦,在见着个舒解后重新亮起笑靥的小师妹踱到他跟前时,牧星野还是硬生生挤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要不要也顺便?”她好心地建议,“省得咱们还得再来一趟!”
“你该不会连我上茅房也要跟吧?”牧星野瞪大眼睛,深觉前途黯淡。
“见不着你,我会害怕!”她说得很恳切,“只夜里,白天就不会了!”
“被人黏成这样,我比你还怕!”他捉住她的手往屋里行,突然,他猛然放开她的手,眼带威胁,“老实说,牧琉阳,解手后洗手了没有?”
琉阳红红脸点点头,“你放心啦!人家很爱干净的!”她上前再度捉牢他的手,“你没感觉到湿湿的吗?”
“湿湿的原因很多,”牧星野瞪她一眼,“谁能确定那是什么水?”
“大师兄!”她涨红脸的模样还真像只生气的小猫。
“生气更好,如果这样就能够远离你的猫爪!”牧星野笑的很得意。
她嘟高嘴却更捉紧着他的手,“我不会中你的计的,我不生气,更不放手!”
野地里,远处星斗亮灿灿,像极了他的名字——牧星野。
“大师兄,你不觉得天上的星星很美很美吗?”
“不觉得,”他播摇头,睡意已泯,心却不甘,“我枕巾上的水波纹更美。”
“大师兄……”琉阳有句话在心中吞吐了好几回,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你知道吗?虽然以前的事儿我都记不起来了,但却清楚记得有个跟我一样大的男孩儿和我一块儿躺在墓穴里头陪死,我还听见了他在死前绝望的拍打和哭嚎声音,每当我闽上眼睛,他的声音就会在我脑海里一次次盘旋拍打,而且我的脖子,常常像是有人掐着般喘不过气来……”
她的眼中滴清答答落了泪,“他死了,我却没有,他肯定不甘心,他也想活的,很想很想的……”
“傻丫头!”牧琉阳将小师妹揽在怀中,指着天上的星斗,“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只要属于你的星墨还挂在上头,那么,阎王也收不了你,至于那孩子,他的星星巳然陨落,在尘世里的任务已了结,所以得返转天庭覆命,生死有命,可谁又能肯定死亡对他而言不是最好的归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途,不是旁人所能插手改变的,你毋需为着自个儿的幸活而感到自责的厂
琉阳不做声,谁说自己的命途,旁人不能插手改变?
大师兄不就改变了她的吗?
她的星星原巳在人了墓时便已坠落,是大师兄帮她捡起来,糊上浆水,再重新挂入夜幕里的。
在她身上,他展现了神奇的魔法,只是,他是决计不会肯承认的就是了!
第三章
五年后
八岁若是娃儿,那么,十三岁的小泵娘,就该是介于少女与孩子间半朦胧却又仿佛有所期待的青涩岁月了。
七夕前,山腰上三个小泵娘趴在草丛里、树洞边、老墙上,匍匐着寻找东西。
找什么呢?找种叫“嬉子”的虫。
是玉譬婆婆说的,她说七夕是女儿节,今年娃儿都算小泵娘了,该过过女儿节了,那么,重头戏自然得要乞巧!什么是乞巧?蔷丝帮三个小泵娘发了问。
“嬉子又叫壁嬉儿也叫巧虫,是种扁平的壁虫,头上有着短须儿,身子灰熏黑,尾部有些小小白点儿。”玉譬婆婆比手划脚解释着。
“这种虫喜欢在老墙上结个圆圃唐肩的白窝,传说,以前织女在纺纱织布时,机架上伏了只机灵的壁嬉儿,偷偷的学着绸布的本事,是以,后来在七夕的夜里,姑娘们为了乞巧,都会捉只嬉子,放在纸扎的巧楼里,焚香拜织女,看谁的嬉子先结了网,谁就乞得了巧!
王譬婆婆笑道:“乞得巧就等于得着了织女的认可,这样的女孩儿长大后必然会是个巧手慧心的巧姐儿了。”
“巧姐儿又怎地?”蔷丝傻傻再问。
“傻丫头!”玉譬婆婆笑呵呵,“那个男人不希望讨个贤慧美丽的巧姐儿当妻子?手巧心巧,日后自然能网住自个儿喜欢的男人!”
“我知道了,”蔷丝嗅了一长声,“当年玉譬婆婆就是用巧手巧心绑住咱们太师父的心的。”
玉譬婆婆净是笑,脸色红着,没承认也没否认,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可只要有人提起太师父,她就是这样一副心满意足的笑容,她动手用竹篾儿和云彩纸及轻薄蜂纱帮三个小丫头扎了个牢牢实实三阶层的巧楼,就等着丫头们的嬉子。
依姣原本兴致不大,蔷丝可不由她,死拉着走,三个女娃儿就这样在野地里寻起了嬉于,玉譬婆婆说捉蠕于要连它的网一道撕下来,否则怕拧伤了嬉于,于是乎,三个小泵娘都是一副小心冀翼的模样。
伏蹲在草丛间的三个丫头都已经不再是孩子了,月兑去稚气,三个丫头却是三副模样。
琉阳沿袭着打小起的粉雕玉琢,肤色雪女敕,白瓷般秀丽清雅,外表看来是个极其柔弱而乖巧的女娃,只她自个儿比谁都清楚,包里在身子里的心灵是老牛般执攒的脾气,还有她的思想,也比同龄伙伴要早熟得多。
至于蔷丝,她犹然是个阳光般的性情,她的五官并不特别出色,若真要细细分开推究,她会比另外两个女孩逊色,可当她笑起来时,却仿佛摘下了日耀放在眼中,灿丽得叫人睁不开眼,她并不美,却有股比美丽更吸引人的神韵,她爱笑,没心眼,对谁都一股热乎劲。
说到依姣,恬淡性情没转变,但那双冰冷却奇异地随着年龄增添起妩媚的丹凤眼和那老衔着对人世间不屑神情微微上噘的菱唇,个性十足,使她整个人独特地散发着股让人无法漠视的神采。
“女圭女圭!”是玉譬婆婆的声音。
一个称呼唤三个女娃回头,蔷丝和依姣对看一眼,两个女孩小名都叫女圭女圭。
至于琉阳,听到这名字心头一紧,这个称呼恍若熟悉,记忆却又十分遥远……
“没名没姓地,”蔷丝哼了声,“婆婆叫哪个娃?”
“个个叫多麻烦,叫声女圭女圭就代表通通都有,”玉譬婆婆看看天色,“天快暗了,女圭女圭们收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