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口中喃念有词,嘟哝的不知说些什么,阿篱只得倾身将耳贴近,却听得模糊,女人仿佛不断重复着三个字……
“沙琪玛?沙西亚?沙沙亚?沙……沙……到底沙什么东东嘛!”阿篱愈听头愈疼,瞪大眼不可思议的问:“是吃的吗?真有你的,伤成这副模样还能念着吃的。”
阿篱洗净女人脸上血水,用力推了推,“喂!再不醒来,我可不理你了,你的头虽是我打破的,但我已洗净血水了了账,剩下来的可不干我的事,你再不睁开眼,我得去找吃的,留你睡在这里让野兽吃干抹净。”
像是听到阿篱绝情的言语,女子长长羽睫振了振,张开一对探幽清亮的美眸。
“不错嘛!还算听话,我……”
阿篱话未竟,突然尖叫,“鱼、鱼,有鱼,捉鱼,烤鱼,吃鱼……”她不断吞口水,那些鱼许是被女人额上的血腥味给引来的,这会儿几只徘徊在溪畔不去。
阿篱急急跳下浅水处,捉住绿竹杖,认准了方位啪达一声击下,不一会儿又是一声声的啪达。
女人茫茫然坐起身,抚着发疼的额头、蹙着眉心望向在水中捉鱼的阿篱,神情满是困惑。
“看什么看?快来帮忙呀!”阿篱对她发号施令,像领军杀敌的主帅。
“怎么帮?”女人嗓音软软,有些茫然失措。
“月兑下罗裙捞鱼!”阿篱速速决定,“这样才可以多捞几条,也才够咱们俩吃饱。”
“月兑?!”女人吞吞口水,“捞?吃?”女人一字一问,满脸困扰不安。
“你是被我打傻了是吧?”阿篱恼火,“咱们都是女人,你怕啥?这里又没旁人,就算月兑光了也没人要看,现在最要紧的是鱼,是填饱肚子,是争取时间,明白了吗?”
不多时,在阿篱主帅命令指挥下,两个少女总算完成了捕鱼大任,接着生火,那不知名的少女虽然头上一个大包,虽然披头散发,虽然衣服扯烂没了底裙,虽然无盘无筷用双手吃鱼,她却有本事吃得很秀气,细嚼慢咽,不像阿篱,还能用鱼刺剔牙掏耳朵呢,看来,少女出身不俗,非富即贵。
阿篱目中泛着见着铜钱似的亮芒,小白菜呀运势高,捡贵人呀赚元宝,她心底开始拨起算盘,估算眼前救的这条小命该值多少银两?
“慢慢吃,当心鱼刺。”阿篱对着财神爷笑得和蔼。
“谢谢!”少女领首,“你真是个好人!”
“是呀!”阿篱陪着笑,“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心肠太好,”她继续笑,“我叫阿篱,你呢?住在什么地方?怎么会摔到水里?”
“我……”少女停下吃东西的动作,再度恢复原先的一脸茫然无措,像个担心做错事情的孩子,“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阿篱尖叫,拋下鱼骨头,“是不知道怎么摔到水里?还是不知道住在哪里?还……”向来口才流利的阿篱难得结巴,“还是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少女摇头,一摇再摇,摇了三次,嗫嚅着,“都不知道。”
“都不知道!”阿篱尖叫,收起笑容,收回拿到酬谢赏银的念头,将一条还没吃过的鱼用布包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闪人。
“阿篱……你要走了?”见阿篱将鱼骨头理了理,扛上绿竹杖,拍拍脚底板,少女怯生生问。
“你还不笨嘛!”阿篱哼了声,跳上前方大石抖抖袖子,让少女看着自个儿的背影。
“那……我呢?”少女期期艾艾。
“你?!”阿篱转回头,“这是你自个儿的问题,干吗问我?”
“可我……”少女一脸为难,“我的头一直发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坐好想,”阿篱无动于衷冷言道,“总会想出来的。”
“那倒是,”少女端坐了身子,望向阿篱的目光有着期待,“等我想出来了,我就能知道该上哪儿去,是吧?谢谢你,阿篱,你真是个好人,还有,谢谢你的鱼。”
“鱼不是我的,是溪里的,”阿篱闷着声音,垂首看看脚指头,“别谢我,你也出了一份力。”是呀!若不是她头上伤口的血水,鱼儿肯定不会上门。
“你走吧!阿篱,”少女乖乖坐好,甜甜笑说,“我会努力一直想、一直想的,还有,我想,如果我还有亲人,那么一定会有人来找我,我只要等在这,就能想起一切或等到他们,虽然我什么都记不起,但我相信自己能办到。”
阿篱傻眼,真没见过如此逆来顺受的蠢丫头!
相信自己就能办到?!这是什么鬼话?
天色将黑,这一带日夜温差极大,若真守在溪边,她又衣不蔽体,届时若真让人寻着,也成了冻尸一具,还想个屁?寻个啥?
冻死还算好的,若是遇上了夜里出来觅食的野兽,那么丫头将连全尸都不保。
“别想了,跟我走吧!”阿篱扔下话,转回头继续前进。
“为什么?可……”少女不明了阿篱为何改变主意,可又忍不住松了口气,方才说要留在溪旁实是不得已的决定,她什么都想不起来,脑中一片空白,着实怕极了一个人独处。
阿篱没回话,少女不再多问,急急跃起身朝向阿篱离去的方向疾行,石头虽圆滑难行,少女的脚步却很轻盈。
及至与阿篱同行,阿篱突然没头没脑开了口。
“你就叫亚亚吧!”
“亚亚?!”少女不懂,“为什么?”
阿篱耸耸肩,“总不能没名没姓地老喊你喂吧,你昏迷不醒时,口中一直念着什么、什么亚的,这个字肯定与你的过去有些关联,多听听这个字,也许你能尽快想起自己的事情。”
“亚亚?”少女柔柔轻喃,脸庞莫名泛红,心底生暖,她软软笑说:“我喜欢这个名字,”她看向阿篱满眼感激,“阿篱,你真的好好!”
“别感激得太早,我不是好人。”阿篱淡淡瞥她一眼,“你要跟着我,若想填饱肚子,要靠自个儿的本事。”
亚亚想起和阿篱在溪畔奋力捉鱼的一幕,用力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努力,不会麻烦你的。”
两人在罩着霞光的旷野里行走了一阵子,终于见着一幢残破的小木屋。
“阿篱,你一个人住吗?”亚亚满心好奇。
“不!”阿篱摇摇头瞥向小屋,“还有我后娘。”
“后娘?”
阿篱看了少女一眼,“听口音你该是道地中原人吧,却不知是何缘故会千里迢迢来到这异族番邦?”
“中原?”亚亚皱皱眉,脑中又是一阵疼,“异族番邦?”
“是呀!”阿篱转回视线,“别费劲儿想了,该想起的时候自会想起的,”阿篱哼了声,“像我,若是不愿伤脑筋的事情,我可从不让它爬入脑袋里,”她望着小屋。
“我爹娘都是中原人,三岁前我们一家三口是住在中原,三岁那年,我娘突染恶疾挂了,”阿篱耸耸肩,年代久远,她对亲娘印象残留不多,“我爹一方面因为伤心,一方面有个好友极力鼓吹他合伙至外地经商,最后爹带了我沿着丝路一路西行,过酒泉、经敦煌,黄沙漫漫,咱们辗转迁徙过好几处城镇国家、见识过各类不同的种族。”
“真有意思。”亚亚眼中满是向往。
阿篱白了她一眼,“如果你发现你在同一个地方老是待不过三个月,连个好朋友也交不到时,你会发现那种日子一点儿意思也没有,最后,我们终于在塔善国落了脚,爹娶了个当地女子,也就是我后娘,后来爹因故和他那好朋友闹翻,那坏家伙心一横骗走他所有钱财,爹由富甲一方乍然变为一贫如洗,怒急攻心,一病不起,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