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骐亚也许不是真的塔善族人,但因着他的卓越与努力,到今天,寨中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再当他是外来人。
“寨主。”打破飒骐亚沉思的是二寨主孟格布,他最得意的左右手。
“说。”飒骐亚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
“咱们派出去的探子已经查清楚了,塔善新王御赐给扎尔刚的女子,将会在晌午经过古风口到将军府邸,那儿是个狙击偷袭的最佳地点,易攻难守,防不胜防……”
“好,”飒骐亚打断孟格布,“就在那里抢人!”
“寨主!”
孟格布面露为难,“你当真执意要和扎尔刚过不去?你不怕他手中握有兵权,为了他的女人真与你杠上?”
“对那家伙我有把握,”飒骐亚淡笑,“鼠胆之辈,当年他那护国大将军的头衔还不是靠咱们老寨主帮他打下来的,老寨主甚至还将自个儿女儿嫁给了他,却没想到他成了大将军后翻脸不认人,与咱们鄂温克山寨划清界线,不许老寨王女儿回来投亲,让她身居异地,最终落得郁郁寡欢,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老寨主过世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着女儿,这会儿,这厮居然还妄想风风光光续弦,讨个塔善王封赐的女子,”飒骐亚哼了声,“而咱们,自是不能让他称心如意。”
语毕,飒骐亚跃下隘口朝葫芦泉方向行去,孟格布追上问道:“寨主,你不同咱们一块儿去吗?”“不过是桩小事,我相信你办得妥当,我得依原计划与萨布都盟王储讨论事情,离开寨子一阵子。”
“那么,人抢回来后该如何处警?”孟格布搔搔头。
“自个儿看着办吧!”
飒骐亚漫不经心,“扎尔刚的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好货,你若拿不了主意,就让她去当个婢女吧!”
声音缓缓远去,他不曾回头。
悲情呀悲情!
温岚哀哀戚戚地坐在颠簸不定的銮车里,对面坐着的依然是拉姆儿,只是她的銮车已由八驹改为两骑,大车厢改为小车厢,目的地也变为扎尔刚将军府。
女人的命运就恍若油麻菜籽,完全由不得自己!
罢死了个老头儿夫君的她,千里迢迢远来和亲,竟遭到那蛮人猪公王的嫌弃,众人转了又转,推了又推,她像只没人要的破布袋,被人转送来转送去。
最后,在有志一同的默契下,大家都说——谁拉的屎谁就得负责清干净!于是乎,将她自中原接来的扎尔刚将成为她的新夫婿,而且是续弦的那种。
有没有搞错呀?
温岚一肚子气无从泄,如果当时早知道这些蛮子的审美标准与中原竟是如此迥异,那么,她会宁可待在佛寺里敲烂她的木鱼,也好过留在这儿当个人人避而远之的女瘟神。
若非路途过于遥远,她会考虑自个儿打道回府,但在经历过来时那段凄惨遭遇后,她实在没有勇气再来一回。
可若当真留在这异地,她向来最引以为傲的武器——美貌,却将成为她的致命伤,令人不禁心头发疼泛酸。
迸来红颜多薄命,美丽难道也是一种错误,她才十六岁,难道她的未来只能留在这儿等着枯萎、等着晒成一条黑肉干?
不甘心呀!不甘呀!
“温姑娘!”
见温岚口中念念有词,拉姆儿倾身拍拍她手掌安抚,“别胡思乱想了,咱们护国大将军英勇神武,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是吗?”温岚瞟了拉姆儿一眼,“可我觉得他对你的兴趣好象还远过于对我的,他全身最常让我看见的部位是——背影,我想,”被个丑男嫌弃,这世上还有公理可言吗?“他被迫娶我肯定很痛苦。”
“别这么想,温姑娘。”拉姆儿劝解着,“大多数美满的婚姻都得靠夫妻婚后共同努力经营,才能得着的。”
“我不认为扎尔刚会有兴趣与我共同经营。”温岚懒懒出声,心底补了句,还有我,也没有半点心情想跟他经营,将军夫人比上王妃究竟矮了好几截,她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蛮子就是蛮子,货物出门都不得退还,她好歹是个活人,他们这样转送来转送去,压根就不在意她的感受。
当女人就得如此可悲吗?
“也许……”拉姆儿的话被外头轰隆隆声响打断,两人掀开轿帘往外一瞧,天呀!远处一片烟尘朝她们这边疾奔过来,地表震动有声。
“那是什么玩意儿?”
温岚还皱着眉头,拉姆儿已尖叫出声,“是土匪!是专司出没在荒漠中劫人财物的土匪!”
“是吗?”
温岚目中亮起兴味的光芒,喃喃自语,“不知他们劫不劫女人?”反正她已经倒霉到了极点,就不信还会有更坎坷的命运。
当个有自主权的女土匪,许能好过嫁给那绝不会怜惜她的蛮子将军吧?
思及此,温岚蹿出銮乘,站在轿子边上猛向来人兴奋地挥手呼喊。
“温……温姑娘!将军夫人!”拉姆儿喊了几回,拿一脸兴冲冲的温岚没有办法,难不成,拉姆儿颦眉忖思,由中原来的她已被土匪的响马给吓傻了?
瞧她那欢欣的模样,像是他乡遇故知,像是久旱逢甘霖,一点儿也不像是遇着劫匪的苦主。
片刻后,孟格布有些惶惑与不敢置信,当了二十多年土匪,他从不曾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不是不顺利,而是太、太过顺利了吧!
由于扎尔刚并未亲自护送迎亲队伍,所以在那略显单薄的车队中,真正好手没几位,再加上,那些原有心要反抗、要护住将军未来妻子的随从,在看见未来将军夫人的反常反应后,个个显露不知所措,不知要为谁而战的疑惑。
是呀!有啥好反抗的呢?人家姑娘可乐得很呢!
“你是将军新夫人的婢女吗?”
孟格布在沉静而诡谲的气氛中,策马来到温岚面前,他得当心点,对方兵马虽少,毫无抗拒之意,但这或许有诈,尤其,他们还弄了个“白斩肉鸡”似的小女娃儿站在阵前叫嚣,肯定有问题。
也许,孟格布竖直寒毛防备,也许这看来弱不禁风的女娃儿是个中原武林高手?
“不是,我不是婢女。”温岚摇摇头,一脸兴奋,“我是将军未来新夫人。”
“撒谎!”孟格布偏过头瞧见躲在车上发抖的拉姆儿,“依我看,里头那个才是正货!”
“喂!再这么瞧不起人我要挖你眼睛了!”
温岚有些火了,可别闹到最后连个土匪窝都不肯收她。
“眼睛睁大点儿看清楚,大小姐我在咱们中原大金国里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只不过、只不过……”她愈说愈恨,“谁晓得在你们这里,美人的标准竟是如此天差地别。”
“二当家!”一名小厮倾身,“根据咱们线报,扎尔刚要娶的女子是打从中原来的,如此看来,也只这凶巴巴的小丫头有可能。”
气氛有些僵,孟格布静思,对方不抗拒、不尖叫,叫他实在不知从何“打劫”起?可一想到飒骐亚的交代……白斩鸡也成,母老虎也成,总之,他是一定得将人带回交差的。
“回去告诉你们将军,就说她未来妻子押在鄂温克山寨,如果他想讨回,就得自个儿想办法!”孟格布叫人卸下车銮共辔的其中一匹马,将温岚和她那一大包早就备妥的包袱一块儿扔上马背。
趴在马背上的她首次现了几丝恐惧在脸上。
“这位……这位大爷,我……我不会骑马……”
“不会骑也得骑!”
孟格布在温岚所骑的马马臀上抽鞭一击,马吃疼向前奔驰,温岚紧闭着眼抱紧大包袱当垫被,攀紧马脖子不敢看,于是马嘶声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朝向鄂温克山寨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