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问出这么个傻问题,他不禁莞尔。
泡茶只是栀子的借口,她是个伶俐的婢女,哪会不识相的打扰他们,只有他的傻兔儿才会当真。
“栀子大概另外有事,等等就回来了。”唐回风轻点秦舞雪的鼻头,微微一笑,“好了,我送你回去吧,再耽搁下去,你爹娘大概要着急了。”
她没再多想,点点头,和他并肩离开。
凤仪馆和颐风园相距不远,他们走没多久就到了凤仪馆门口;为了不想引起馆内其它千金小姐的注意,避免她被人为难,两人便在门外话别。
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在吃饭,凤仪馆的花园显得十分安静,跟往日里的吵吵闹闹大不相同。
贪恋这份难得的安静,秦舞雪踩着徐缓的步伐往主屋走去。
行过一排芙蓉树下时,忽然一道极猛烈的力道将她往后拉,一只粗大的手捂住她的嘴,她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几声唔唔的闷叫,接着,她的手也被牢牢反剪在背后。
她惊惶地挣扎,双足往后乱踢乱踹,身后的人却毫无反应,仍是紧紧地箝制住她,拖着她匆匆退出了凤仪馆的大门。
情急之下,她挣扎得更加用力,虽然仍是徒劳无功,却发现手指竟能触碰到对方的手腕,于是她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地把指甲刺进那人的手腕。
那人痛呼一声,手上的力道顿时松了,她乘机挣月兑,却不小心使力过度,狼狈地跌倒在地。再要起身逃跑时,一只手已抓住了她的肩膀——
“啊——”
她尖叫着,肩上的力道却突然松了,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她便被拥入一具温暖的胸怀。
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唐回风焦急担心的面容映入她眼帘,她紧绷的心陡然放松,眼泪夺眶而出。
“呜……风……”她搂紧了他,用力地哭泣着,宣泄她的恐惧与惊惶。
“别伯,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他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她的不安,对她的泪水心疼不已。
他一时大意,没亲自送她进屋,丁香又没在她身边,竟然让人有了可乘之机!如果不是他忽然想起只和她约了时间却没约地点,因而折返,只怕她现在已经被人抓走了。
思及她方才的遭遇,他的心重重地揪疼了一下,杀意顿起。
锋利如刀的眼光射向昏倒在地的黝黑大汉,他抽出腰间折扇,展开一片血红的烂漫春色,慢慢举起,倏地挥下——
“不行!”
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虽然微弱,却远比任何力量更能阻止他。
“小兔儿?”他诧异地望向怀中的泪人儿,不明白她为何阻止他。
含泪的水眸直视他的双眼,她轻声道:“不可以杀人,我不想看到你杀人。”
“不行,我绝对饶不了伤害你的人!”他皱着眉,不为所动,手中折扇再要挥出,却又被她拦下。
“不要这样!”她低声喊着,另一只手也攀上了他的右臂。
“你要帮他求情?”他握紧扇柄,不悦地挑眉,冷冷地道:“他想害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见唐回风似乎在生气,她小嘴一扁,猛地推开他,起身背对着他,满怀委屈地掩面啜泣。
“呜……人家……人家又不是要帮他求情……你干嘛对人家生气……”
眼看她小小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娇弱可怜的独立在一株芙蓉下,他心肠顿时软了。
他放柔了声音,从她身后搂住她,低头附在她耳边喃语:“小兔儿,别哭了,是我不好,不应该凶你。”
她拉开他的手,抽抽噎噎地控诉他,“你都乱冤枉人家……呜……人家不要跟你好了……”
他无奈地叹口气,没理会她的抗拒,再度搂住了她,柔声道:“是我错了,我没问清楚你的意思就冤枉你,原谅我好吗?”
“原谅你可以……你不可以……不可以杀他……”她揉揉眼睛,抹去泪水,转身和他对望,“你不答应,我就不理你。”
“好,我不杀他,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帮他求情。”
“他是坏人,人家才不会帮他求情,你刚刚都没注意听人家说话……”她吸吸鼻子,泪水又要溢出,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见状,他连忙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安抚道:“是我不小心说错了,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叫我别杀他。”
“因为他虽然是坏人,可是我们还是应该要把他送到官府去才对,不可以自己把他杀掉。而且,如果有人不小心看到你杀人,一状告到宫府里,那该怎么办?”她搂住他的腰,面颊贴着他的心口,“我不要你被官府抓走,不要!”
原来她阻止他杀人,是因为担心他……她说得天真,可是话里的关心却让他感动不已。
“小兔儿,你放心,我不杀他。”他拥紧了她,既愧疚又不舍地问:“我刚刚有没有吓到你?”
“没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在他怀里轻轻摇头,破涕为笑。
“又哭又笑的,脸都脏了。刚才有摔疼吗?”他微微一笑,爱怜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和尘上。
“早就不疼了,只是衣服都弄脏、弄皱了,等一下不知道怎么跟爹娘说。”
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拍拍衣裙,细细的眉为难地皱在一起。
他抹去她鼻尖的小灰点,调侃道:“就说有只小兔儿走路没走好,不小心跌了一跤罗!”
她娇嗔跺脚,瞪了他一眼,他则回她一笑。
突然,她想起一事,疑惑地问:“风,那个人为什么要抓我?还有,早上也有人要抓我,到底是为什么?”
早已料到她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他事先便将说辞准备好了。
他淡淡地回答:“没什么,大概是唐门的仇家混进来捣乱,我会叫守卫小心注意些,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有了他的保证,她安心地点点头。
见她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说辞,他轻轻抚模着她的粉颊,笑道:“好了,趁现在大家还在吃饭,没人瞧见你这副模样,快些回去吧。”
说着,他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回凤仪馆,目送她进屋。
幸好午时太阳正大,又是吃饭时间,每个人都躲在屋子里,她虽然曾经尖叫一声,但隔着围墙和花园,根本没人注意到,因此并未引起任何骚动,她也才能悄悄回去。
确定秦舞雪安全后,唐回风又走回那黝黑汉子所躺的地方。
当初他急于救人,来不及下杀手,只是随手掷出暗器点了那汉子的穴道,让他倒地昏迷。
低头望着那汉子,唐回风的脸色变得阴沉,眼底充满肃杀的光芒,但他随即便压下杀意,因为那汉子还有用处。
留住那汉子的命,可以避免打草惊蛇,若再让他服下月剑的独门毒药,他更将为他昕用。
只要让那汉子不敢说出今日的事,幕后主谋就不会知道他已有所防备:若能再藉由那汉子将所有奉命对小兔儿下手的人都一网打尽,喂以毒药,那么将远比派人保护她要来得安全。
评估利害之后,唐回风决定暂时饶过那汉子——但,没人可以伤害了他的小兔儿,却不必付出代价。
他勾起一抹无情的笑,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一等事情解决,他必定要所有伤害她的人生不如死,连同早上袭击她的人都必须受到制裁。
除了死,还有更残酷的折磨。
第九章
一条逶迤的小径没入丛丛芙蓉问,满树的花朵轻启粉办,盈盈可爱,招引蜂蝶穿梭漫舞。
秦舞雪手拈一朵白色芙蓉,翘首等待唐回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