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听雨”自小她就爱听雨,雨可以带走她的所有心事。可是,今天的雨声却无法把她的心事带走,也许是这个大城市的雨和故乡的雨不一样的吧?她把头埋进他的胸前,眼泪终究不肯凝住、悄然滑落,只怕他也不会理解她此时的心情的吧?
“你不开心。”何子平抬起她埋在他胸前的脸,竟发觉两行清澈的眼泪在她苍白的脸上滑落,她哭了?为什么?会是因为她觉得内疚吗?
李嘉蕴轻轻地挣开他的手,再度把脸埋进他的胸前,牙齿咬着他的衣服,抑制着不让哭声溢出口,但眼泪却狂泻,就像外面突然转大的雨,怎么也停不下来。子平,很爱很爱你,却不知道该如何让你知道这爱有多深,这痛有多痛。她在心里哭泣。
“为什么?”今天晚上他有很多“为什么”压在心里,不说出来始终不能安心。她的眼泪渗透了他的睡衣、冻伤了他的皮肤,也冻伤了他的五脏六腑,使它们在一刹那揪痛起来。她的眼泪明明不是冰粒,却是如此的冰冷。
“我觉得在你怀里很幸福!”李嘉蕴哽咽着说出口。真的,能躺在他的怀中,她真的觉得很幸福,至少在他怀中的这一刻是幸福的,她一生中最幸福的就是可以躺在他的怀中。她以为她会失去这个幸福了,没想到在她回来的时候,这幸福还在等着她、没有离她远去,她真的很幸福啊!
何子平的手指插进她的发丝中,他的心为她的话而悸动不已。从来没有女人告诉他,在他的怀中会是很幸福的事。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幸福不幸福,又如何可以令别人幸福呢?可是,他知道她所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认为在他的怀中会是幸福的。
“你去了哪里?”李嘉蕴突然问。
“和朋友吃饭。”何子平心虚地说。
“女的?”他是和朋友去了吃饭,但吃完饭之后呢?
“男的。”
“是吗?”她的口气淡淡的,听不出她心里有什么想法。
“你呢?你去了哪里?”何子平聪明地不去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他也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她会不会像他一样说谎呢?
“我一定要说吗?”李嘉蕴轻叹一口气,问。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今晚也去了那间餐厅,而且碰到了他和另一个女人在热吻,还看到他们结伴离去。
“为什么不?”她这样说,何子平就更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而且回来后她的心情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的伤感和无奈呢?
“我去了我们第一次去的那间餐厅吃饭。”既然他一定要知道,她也没有了隐瞒的理由。
“你没权质问我任何事。”何子平提高了声音,脸上的神情是狼狈的,有点像恼羞成怒。原来她都知道、也看见了,为什么还要问?而他傻傻地为她说谎,却只换来她的嘲笑吧?毕竟他与她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看着他为她说谎,她心里会是因为终于可以把他玩弄于指掌之间而高兴吧?她凭什么这样问他,他并没有赋予她这个权力,而他该死地竟不敢实话实说,她看出了他对她的在乎,所以才会这样质问他吧?她的心里正在得意地笑着吧?接下来她会要求他的承诺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答应吗?他好像没有拒绝得了她的信心。
真是欲加之罪啊,她是在质问他吗?是他要求知道她去了哪里的!子平,如果我不再吸引你,或是你已经开始厌倦了我,这大概都是同一种意思吧?你想要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不直接地说出来呢?让我们好聚好散的。李嘉蕴从没有奢求这种关系可以永恒,为什么他要用这种借口呢?
椎心的痛楚让李嘉蕴的额上泛起了汗水,在这初春的深夜。
“子平,你厌倦了吗?”她颤着声问,要来的总会来,要面对的也逃避不了。
“我们的关系只是各取所需,你要明白。”明知残忍,但他却不得不表明自己的立场。
早就知道了啊!何必残忍地说出来刺伤一个爱你的女人呢?子平,你太残忍了。
“我知道。”她的身体更紧地贴向他,以求他的体温能温暖她开始沁着冷意的心。
雨仍在下,早春的雨夜是个难入眠的夜。
翌日,何子平醒来,身边的床铺已空、而且已经冰冷,证明睡在这里的人已经离去许久。
窗外的雨仍在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的让人心烦。他起床步出房间,却看不到她的身影,令他心里一阵彷徨,就像小时候放学回家找不到妈妈的心情。
找遍了整间房子也没有看到她,她走了吗?可是如果真的要走,也应该是他走吧。昨天晚上他该死地对她说了那么残忍的话来,伤了她的心,也让自己的心里不好过。他认定他的话伤到她了,她昨晚伤痛的表情仍留在他的脑海。他要去找她,请她原谅他。何子平冲动地打开门,但又颓然地关上,原谅他什么?原谅他的言不由衷吗?那他干脆直接地告诉她,他爱她,这样不是更省事了吗?
天还未完全亮,她已经出去了那么久,会去哪里呢?不会是想不开吧?这个想法吓了何子平一大跳,拉开门,他要去找她。
打开门,却见李嘉蕴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
何子平如重释负地把李嘉蕴拉进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抱着她冰凉的身体,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认了吧,何子平,你那种怕失去她的感觉就是爱了。可是她都不爱他,他如何说得出口啊,只怕是自取其辱罢了!
“你该死地去了哪里?”悬着的心得以归位,他的怒气随即升了上来。她这样突然消失一阵子是为了考验他吗?那么她做到了,她几乎使他发疯了。都成年了,她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何子平推开李嘉蕴怒吼。恼她的突然失踪,更恼自己的在乎。
“我……”李嘉蕴不知所措地看着盛怒的何子平,前一刻还把自己抱在怀里,活像她是世界硕果仅存的人类一样珍惜,下一秒却一把推开她、对着她怒吼,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而罪不可赦似的。她到底哪里惹他不快了?李嘉蕴在心里认真地检讨了一下自己,没有啊?!
何子平看着欲言又止的她,然后转身回房去收拾他的衣物。她为什么要像一般女人那样,为什么不是特别的?他更讨厌自己对她的在乎,像着了魔的在乎,他要离开这里,让这种着魔般的在乎解除。
李嘉蕴跟着进去,倚着门框看他收拾他的衣物,却不能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收拾。看来他们缘尽于此了,任她如何努力也挽不回他要离去的心。她真的尽力了。
“子平。”在何子平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李嘉蕴拉住他的衣下摆、低着头幽怨地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告诉我,我一定改。”
“你没错。”何子平轻轻地拉开她的手,却也发现她的手像冰一样冷。他硬生生地压下想把她冰冷的手放到嘴边呵暖的动作,拿着他的东西离去,怕再多呆一秒钟他就会忍不住动摇离去的心。
“子平,别走。”李嘉蕴叫。她知道他如果真的就这样走出了这间屋子、走出了她的生命,就不会有回头的一天了,“子平,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在她眼里积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有如缺堤的洪水涌出。李嘉蕴的身体滑落在地上,泪眼模糊地看着何子平已经打开门的背影,把头埋进膝里任眼泪流淌,不愿看着他走出她生命的背影,她不要这种只有背影的回忆。许久,她听到了关门声,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