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顾及男女有别,所以才乔扮男仆。”
“有这种事?!”花如意惊讶之余,点头说:“我明白了。你是担心夏侯公子沉迷酒色,留连不走?”
“这点我倒不怕,”藿香贼兮兮地一笑,说:“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大贵人,准备劝他回头是岸了。”
“喔?谁呀?”花如意讶问。
“姊姊你呀!”
“我?为何是我?”花如意纤纤食指指着自己,憨态中有股灵气透彻的聪慧。
“因为待会要上来见您的就是我家公子。”刚刚老鸨临出房门前,她依稀有听到老鸨形容了下那“浑小子”的相貌,知道那人是夏侯旭。
花如意见她掐指未算,便知下文的蕙质兰心,又惊又喜地被她逗得呵呵笑。
“何以见得呢?”
“唉!”藿香大叹一口气,“因为会一进门便嚣张大胆、大言不惭指名要找花魁姊姊你的,除了我家公子之外,不会有别人了。”她没提真正的原因。
“你还真了解他!”
“他这种人太容易了解了,当然也就很容易吃亏。”
“放心,”花如意向藿香嫣然一笑,“瞧我的,我断然能教这位夏侯公子回头是岸!”
这时,外面传来人声——
“花姑娘,夏侯公子到。”
花如意和藿香两人交换一记眼神,无声地说:来了。
第六章
夏侯旭来到空中楼阁,正站在门外。
门前一道垂下来的竹帘隔着里面人人争睹的状元花魁。
夏侯旭抱拳作揖,在门外客气恭谨的小声说道:“在下夏侯旭,听闻姑娘才貌双全,便想一睹芳容,如有唐突佳人,还请见谅。”
初到此地之时,便已听闻城中花魁貌月羞花、文采了得,走遍大江南北,拜访各地风土名情的他,既然来到此处,怎可不来瞧上一瞧这人人口中才女花魁。
竹帘里的花魁,只微微地欠身回礼,轻启红唇,慢声说:“闻夏侯公子是京城相国的公子,想必满月复的才情是小女子望尘莫及的,所以才请贵客上楼一叙。”
“谬传而已,还请姑娘勿见笑。”
“小女子有一规矩,须对出联语,方能入帘与之相见。”
夏侯旭早已闻名,凡是能占居花魁的名妓,都是能文之仕”,甚至比一般文人学土,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了会一会这百闻不如一见的花魁,他也只好“见笑”了。
“小时念过几本书,因为常作弄老师,所以在文才方面总是不成材,还请才女承让几步才是。”
“夏侯旭公子谦逊了。”说罢,花魁指着窗外悬月吟道:“新月如弓,残月如弓,上弦弓,下弦弓。”
这道是应景题目。
夏侯旭自然明白对联语的技巧,可得与上联的四“弓”、两“月”、两“弦”对得工整。
他注视竹帘内的倩影,脑中灵光一现,逐对道:“朝霞似锦,晚霞似锦,东川锦,西川锦。”
这是赞誉花魁的容貌比喻成朝霞、晚霞。
而此下联也对四“锦”、两“霞”、两“川”,上一句应景抒发,下一句喻人如朝霞,两句可谓不相上下。
花魁紧接着又吟出,“雏凤学成,万里风云从此始。”
花魁开始拿出真本事。
夏侯旭也逐渐被挑起心中豪情,不假思索,应声对说:“潜龙奋起,九天雷雨及时来。”
吟罢,好一阵子,两人皆没出声,连在帘内的藿香,都不曾见过夏侯旭如此正经肃然的模样。
此时可以劝解的时候到了,只听得花魁慢声低吟再次响起。
“夏侯公子前途似锦,有万里风云之气概,将来大有呼驾九天雷雨之势,耽于青楼风月春光,有消长求取宝名之心,此景花好月明,还不如金銮殿上殿试亲点及第,来得令人大快人心!”
至此,夏侯旭始然明白了,于是拱了拱手。
“多谢姑娘用心良苦,我当听姑娘的劝,就此告辞。”说罢,头也不回,潇洒走出楼阁。
竹帘里的花魁转向藿香,笑说:“我把你家公子点石化成金了,接下来可要看你的了。”
藿香佯装不懂。“我只是个僮仆能做什么?”
花魁睨笑看她,“要是哪天他辨认出男仆是个女身呢?”
“嘻嘻,到时我就驾着他的马车,一路赶到京城放他鸽子。”
“有这么简单就好喽。”
※※※
夏侯旭回到客栈房间。
坐在椅上发呆良久,也没发觉藿香不在,直到藿香悄声进来,把一盆热水放在他脚边,这才回神过来。
他忽然站起,抓起行边的长剑,“唰”地一声,拔出剑鞘。
“好一把锋锐的剑!”藿香怔看着剑身给烛火映得幽幽闪动,不禁惊叹。
夏侯旭瞧了她一眼,眼中颇有赞赏意味。
“你也识剑吗?”
说着长剑一挥,桌上的蜡烛,被劈成两半,一边连着芯心的蜡烛,兀白亮着烛火,另一边则垂垂欲倒。
“公子好剑术!”藿香对夏侯旭露这一手,惊喜地鼓掌捧场。
夏侯旭游历的这段日子,对于荒废了好一阵子的剑术,本来有些许的担心,但此时给一个异乡收留的僮仆真诚夸赞,胸中顿时豪气生起,右手抓着剑,左手用力抱紧了藿香一下,推开房门,就在廊上使起剑来。
藿香忽然被他用力拥肩一下,心中倏然升起一阵悸动,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瞧着他舞剑的身影,最后哪个是剑影,哪个是人影,都分不清了,眼花撩乱之下,她坐在门槛上,支着头瞧他东来西去。
瞥眼间,瞧见他原来挂在腰袋上的锦囊不见了,愕然指着前。
“锦囊不见了?”
夏侯旭一个转腰马,右手的长剑跟着一挽,剑尖往地上一插,这才定立身子,向腰间看去,果然空空如也。
他怔了一下,这才想起在赌坊赢来的钱,在花坊全花光了。
他抱着一丝希望在腰带上掏一掏,竟然还有一块银角子,现下一身家当就只剩下这块银角子了。
他盯着这块银角子,心中下了决定,还剑入鞘,向外走去。
藿香拉住他,心有所感。
“去哪儿?”
夏侯旭也答得爽快,“去赌坊,赚路费。”掉头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警告她,“不准跟来,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藿香反而超越他,“我自个儿去,就不是跟着你了。”
“那种地方你见不惯的!”
“你怎知我见不惯赌坊里的场面,赌坊我……是没去过,可是总要去见见世面,瞧赌坊长什么模样,日后人家问起才好回答,是不是?”
“哼,去赌坊有什么好说的?我警告你,不准闯祸、不准乱出主意,不准……对了!”夏侯旭惊疑地指着她,“你不是病着的吗?怎么起床啦?”
藿香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若她真的溺水了,这时候才让他想起来,她早呜乎哀哉了。
算了,反正他就这么少根筋,再怎么怪他,他也改不了的。
“大概是老天可怜我,知道你这么一出去,铁定把我给忘了,于是便让我好了过来。”
夏侯旭带着歉意地搔搔头。
“这样啊……那好吧,你就一起去吧。”
“多谢公子。”藿香感激回答着。
“记得,闭嘴跟在我身后就行了,知道吗?”
“知道,我当个哑巴就是了。”
“反正你做哑巴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夏侯旭一面走,回头笑地提醒她,“在市集的时候。”
藿香尴尬地陪笑,“呵呵,你还记得喔?”
夏侯旭睨向她,笑瞪说:“那当然,三两七文钱。”
听到他提到她用这么离谱的价钱就把自己给卖了,藿香的额上便忍不住要掠过一阵冷汗,担心他会开始问东问西。
丙然夏侯旭又提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