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些什么?”他喝问。
“看!你又把自己绷紧起来了,你都忘了怎样才是开怀大笑,放声大哭,那不再是动词,而变成了一种名词,悲伤这两个字,只能体会不能表露,甚至喜悦与感动,几乎不曾在你身上发生过。”
他像个傻子听得愣愣的,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好一会儿,他才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再丢回桌面,“有一样你说错了。”
猫儿用一种超龄、平稳而期待的眼神等着他的回答。
“华丽儿的出现,让我有了喜悦和感动……”有史以来,他第一次诚实地把内心里的感受说了出来。
“华丽儿……”猫儿顿时也蓦然不语。
她想起,孔老先生在宴会致辞中,不是把这个名字赐给她吗?
孔聂华当时虽然不在,但他曾误会她是“她”,唤过她为华丽儿。
他借故咳嗽两声,“呃,好像只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居然忘了她曾自我介绍过!“猫儿。”她只好再说一次。
“什么?”他的反应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我叫猫儿。”
“喵儿?”
“猫儿!猫儿!”猫儿气得拿起盆子,作势往他头上敲。
“好吧,猫儿。”孔聂华笑地投降说。
这家楼中楼的印度餐厅的二楼——
“两人看来有说有笑的。”凡斯勤奋地抓起自己盆内的饭粒,一面吃,一面心不在焉地往楼下观看。
孔任娴的专在力,显然比凡斯强。
“不对呀,”她不解地皱眉,“我哥看起来,不像要赶她出门的样子。”
她的话引来凡斯一阵笑声。
“对不起!”他接到孔任娴投来责备的目光,笑说:“任何人在见到猫儿之前所作的任何决定,会在和她相处之后神奇地改变。”
“是吗?”孔任娴半信半疑。
“是呀!我就是个例子。”他指着自己,“本来我只拿她当做得到发一笔寻人之财的对象,后来你知道的,我还为她设计了一场戏剧性十足的认亲过程,让人回味无穷、永难忘怀!”
“是呀,你这场戏让我爸爸和二叔对你服服帖帖的,可我老哥却给你害惨了,你看他现在面对该讨厌她、还是喜欢她的两难决定,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但你安排猫儿给我哥的第一印象,就是很不好的开始,落得他现在对于自己的心意都糊里糊涂、不清不楚。”
“这……我倒是始料未及。”凡斯歉疚地搔搔头,“谁会料到孔先生会对猫儿有好感呢!”
“我!”孔任娴忍不住横他一眼,“如果你知道我哥自小就被大人耳提面命,终身背负着一个任务,那就是找回画像华丽儿和她的后人,你就会知道他对和华丽儿一样一样的猫儿会是怎样的情感了。”
“啊!”凡斯惊愣得一时无法言语,“那他不就应该是喜欢,甚至……是爱猫儿了吗?”
孔任娴忍住再瞪凡斯一眼的冲动,转而用一种心疼的目光瞧着楼下大哥的身影,“如果他具有快乐的时光,那就是他面对那幅画像时平静而安乐的神情了。”
“想必你是见过的了。”凡斯温柔的看着她说。
“无意中偷看到的。”她叹一口气,“也只能在无意中,才能看见我哥真情流露的一面。”
“他是这么的人哪?!”凡斯惊叹。
孔任娴以一种无法改变的叹息声作为回答。
“也许猫儿是他的救赎!”他忽然福至心灵的说。
她讶异地睁大眼间:“这话怎么说?”
凡斯又做出他的招牌动作,耸耸肩,“一个从童年起就提早担负年重担的人,遇上了猫儿这个不太入世的大孩子,你想会是怎样的结果?”
孔任娴以她接近能看透未来的聪明智慧说:“不是水乳交融就是相互排斥。”
“你看他们现在的样子,有相互排斥的现象吗?”说着,凡斯往下瞧去。
孔任娴随着他的目光,看着那桌人的身影,心里竟隐隐有个希望,口中喃喃的说:“希望没有。”
楼下,庭院里两人仍有说不完的话题。
“你怎会如此地……好像能透视人心似的?”孔聂华试探地问。
“这有什么?”猫儿一派自然地说:“我不是曾看你是哪颗星转世的吗?”
说到星星转世,孔聂华的心情便有些不悦了,因为他不喜欢她说的彗星。
猫儿仿佛读出了他此时的心情,忽然说:“上次说你是彗星转世,其实有些不太对啦。”
“喔?”他悦然地问:“你终于知道不符合啦?”
“这次说的应该八九不离十。”
“好,”孔聂华把双手叠放在下颌,目视她问:“这次我是什么转世的?”
“半人半马。”
孔聂华一愣,随即瞪问:“这是什么鬼玩意?”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她平心静气地解释,“有人的智慧,也有马一般的灵敏迅捷的动作和强壮的体魄——射手座,不好吗?”
孔聂华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好还是不好。
“那我问你,你的生日是属于什么星座?”猫儿问。
孔聂华想了一下后,有些难以启齿,“射手座。”
“这不就得了!就是这个,没别的了。”
那他也只好勉强接受了。
“什么时候了?”他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你明天还要早起吧,我们可以走了。”
他举手叫侍者算账。
可是猫儿还不想走,还不到时间,她被兴奋占据整颗心,她还想多了解他的内心,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是她的责任。
她的不舍明显的表现在脸上。
孔聂华笑笑,“好,我们去散步。”
第九章
他们舍下车子,沿路走在高大的树阴下,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
“你在想什么?”孔聂华问。
“我想什么?”猫儿仰望树梢,“我在回想以前做乞儿的日子,很自在、很随性,现在虽然天天住华宅、餐餐吃美食,却有一层无形的负担束缚在身上。”
“有得必有失,这是难免的。”孔聂华淡然自在地说。
猫儿忽然兴起一个念头,兴奋地拉起他的手,“来,跟我来!”
“做什么?”孔聂华愣愣地被她拉着走。
猫儿一直来到一段台阶后才停下来,台阶的上面是一座小型的广场。
孔聂华以为她脚酸了,想找个台阶坐,谁知她竟然在台阶下的地板上坐下来,坐下后还扯着他的手。
“你也坐下吧。”
孔聂华真不知该骂她还是转身就走,当作不认识她。
“你这是在做什么?看看你这样子,还曲起一腿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坐相多像个路边的乞丐吗?”说完,孔聂华明白了,“你——”
“嘻嘻,没错,你快坐下来,趁现在没什么行人,感受一下当乞丐的滋味。”
除非孔聂华疯了,才会照她的话做,他转身走开去。
“以前我就是这么生活的!”猫儿在后面大喊,“我只是……想让你体会一下,我以前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孔聂华停住,过了一会他才转过身,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笑容,嘴上却说:“坐就坐,难道还怕有人真会投钱给我吗?”
他大步走回来,一往猫儿拍的地上坐下来。
坐下来后,有一刻动也不动,似在感受坐上电梯的新奇感,然后才一古脑儿放松下来。
“没什么嘛,”孔聂华也曲起一条腿,一副土财主姿态,摊开两手说:“跟坐在家里没什么两样。”忽然一阵叮咚响,一个铜板落在他的脚边,吸引他不可思议的盯视。
“可怜的先生,年纪轻轻就出来乞讨,哪,这十块给你买个面包吃吧!”
这个清脆悠扬的声音分明是——他抬头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