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可爱的小女孩系著他的爱,也背著柳云丝的恨,她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但是无论她的出生带给多少人多大的冲击,她都是最无辜的,她并没有自主权决定自己要不要来到这个世界。那些大人的爱与恨对她来说太黑暗了,她应该是个活泼无忧的小女孩,但事实证明她一点也不快乐,否则她不会将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
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也许小贝儿感觉到她的出生并不令人欢喜,所以她也不快乐。
一股阻挡不了的酸意冲上心头,下意识的,她蹲了下来,展开双臂迎接贝儿。
“妈妈……”
贝儿迈著小小的步伐,冲进她的怀里。
她小小的身体泛著淡淡的清香,迷走了她的镇静能力,她紧紧的抱著贝儿。
“妈妈……”贝儿似乎真的把她当作妈妈,不停的叫著。
“我没骗你吧!贝儿真的只亲近你,如果你不愿意当贝儿的保母,我就要送贝儿去特殊儿童的教育机构。”看到这一幕,他咧嘴而笑。
“贝儿不是特殊儿童啊!她正常得很。”她急得向他抗议,在看到他一脸得意的笑容之后,她明白她上了他的当了。“好啦!你答应给我五万块一个月的喔!”
谁叫她沉不住气,轻易的就被他拐去,当然得在价码上讨个便宜。
“我说了算,另外免费供应你‘绝代’系列的内衣,你爱怎么穿就怎么穿。”他一扫这些日子的郁抑,露出爽朗的笑容。
她脸一红。他当著她的面说得这样直接,摆明他根本不把她当作大人,否则他哪可能在言语上一点修饰也没有。
红潮满她的双颊,她抬头给他含羞带愠的眼神。
这种小女人的风情让他心头一揪。
“妹妹……你有没有男朋友?”
如果这是他拐著弯教她别对他有非分之想的计策,那么他成功了。
她有点恼怒,也有点赌气的说:“当然有,我可是有男朋友的,我昨天还收到他从美国寄的信呢!”
他扯扯嘴角,没有说什么。
她将脸埋在贝儿柔细的发丝中。“你只要将我的薪水准备好就好了。”
从今天起,她月兑离米虫的生涯,当起小贝儿的保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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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方在月兑离米虫生涯的第三天,对这句至理名言有著深深的感触。
“一个月五万块果然不是这么好拿。”她哀号一声,往后倒在地板上。
贝儿依然坐在她的身边,重覆做著一个动作——双手张开往后伸展,身体前后晃动。
贝儿这个动作已经做了三十分钟,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和贝儿比起来,她已经是个老人家,体力差太多了。
“贝儿,你告诉姐姐,你现在在做什么。”叫她自称妈咪,无论如何她就是做不到,所以她都是白口称姐姐,不过贝儿不管她,照样喊她妈妈。
贝儿看她一眼,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重覆她的动作。
贝儿的动作究竟有什么意义,只有她自己知道,偏偏她又不愿和别人分享她的世界。她比别人幸运点的就是,贝儿愿意亲近她,愿意让她稍微进到她的世界,除此以外,她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三天以来,她与贝儿就像各自拉著绳子的一头,互相的较劲,但是又是那样的密不可分。她们的关系仰赖于彼此手中的绳索,只要任何一人不放手,她们的关系就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要她举白旗认输吗?
向贝儿认输?
套句近来挺流行的一句话:她都还没有做到事,为什么就把她从保母之位罢免?
她不认输!
不服输的心让她又从地板上生龙活虎的跳起来。
“贝儿,唱我昨天教你唱的那些歌来听听吧。”她挨近贝儿的身边。
这次,贝儿对她眨眨眼,继续做她的动作。
她有点泄气,嘴巴上仍然强硬的说:“就是那首‘有怪兽、有怪兽……”她连手带脚的挥舞,希望能带动气氛。
可惜她的卖力演出完全引不起贝儿的兴趣,她闪动的眸光看著她,好像她就是那只缠著她的大怪兽。
拜托!她又不是酷斯拉。
“难道这首歌已经退流行了吗?”她双手插腰,十分豪气的说:“不怕,我号称‘任你点’,你就知道我唱KTV的功力了吧,”她绞尽脑汁,拚命的想适合小朋友听的歌。“你听这首如何——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扭扭……”
她又唱又跳的卖力表演,但是得不到惟一一位观众的支持,她简直丧失了信心。
“这首歌好像年代更悠久喔!难怪你听不懂。”她揉揉眉心。她第一份工作做不到三天就让她有那么重的无力感,亏她昨天还拨了电话回家告诉父母她已经找到工作的消息。听同学说,工作都有试用期,她是没有问过汤伯凯她的试用期是几天,不过照这个情形看来,她能不能撑到试用期满还是个未知数。
没人欣赏,她跳著跳著也失了趣味。她垮著脸对贝儿说:“小贝儿,小祖宗,你行行好,给我个回应吧!”
贝儿依旧给她来个相应不理,犹自沉醉在她自己的世界。
贝儿这样的动作到底有什么意思?她记得以前在上护理课的时候,护理老师曾经给她们看了一卷有关自闭儿的录影带,里头的讲解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她还记得那个小男孩一直做著同样的动作,甚至嘴里还念念有词,说著只有他才懂的话。
她将视线落在小贝儿的身上。贝儿这个前后晃动的动作持续了好一阵子,这对于正处于活泼好动年纪的贝儿来说,并不是一个正常的行为。
她盯著贝儿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好想知道贝儿小小的脑袋在想些什么。
贝儿似乎知道她在看她,转头给她一记甜甜的笑。
这抹笑容给了她很大的鼓舞,想到她比其他人更有机会接近贝儿的心,于是她也学著贝儿,双手展开,身体前后晃动。
贝儿像觅著了知音,身体晃动得更起劲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著对晃,晃了十来分钟,终于她投降了。这种行为毫无目的,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贝儿会这样的热衷,再这样下去也找不到解决之道,所以她放弃了做这个动作。
“贝儿,你到底在想什么?”她叹了一口气。“可不可以让我知道?”
贝儿逐渐的停下动作。
“也该累了。”
她以为贝儿是累了才停止晃动。动了这么久,贝儿也该口渴了。
“贝儿,我去倒杯牛女乃给你喝。”她起身,发觉贝儿拉住她的衣服下摆。“贝儿,怎么啦?不要拉我的衣服,不然我怎么去倒牛女乃给你喝。”
贝儿看著她,不到十秒的时间,两滩眼泪从她的大眼睛流下,接著贝儿便放声大哭。
见贝儿哭,方给吓傻了,她蹲下来,好声问道:“贝儿,你怎么哭了?”
经她一哄,贝儿哭得更厉害了。
“贝儿,贝儿,你不要哭嘛!”她急著哄贝儿。看来她真的熬不到试用期满了,把贝儿给弄哭,汤伯凯哪会饶得过她。
“贝儿在哭!”在厨房整理东西的金嫂听到哭声,连忙走出来。
“阿姨,真的不是我把贝儿弄哭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名其妙的,贝儿就哭了。”一看到金嫂,她连忙诉苦。
金嫂走过来要模贝儿,却被贝儿避开。“这该怎么办?先生又还没有回来……先生说要早点回来,怎么都快八点了,先生还不回来?”
金嫂的话让方全身发凉,她瞄了瞄墙上的挂钟。七点五十八分,啊,她的死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