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未檠深深吐出一口气，"也许吧！"
也许他真的必须离开秋水。
知道韩问霁的为人后，他以为秋水嫁入韩家只是为了报恩；或许他估计错误，秋水会嫁给韩问霁，可能真的对他有一丝爱意，她也许爱之前的韩问霁比爱佟未檠还多。
早知道如此，他宁愿永远也不说；他宁可一辈子隐瞒事实，也不要秋水离开他，他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她的爱！
可惜来不及了，说出口的话已造成无法挽救的错误。
李氏一口一口喂著顾秋水喝药，边劝著她。"秋水，娘是不清楚你跟问霁怎么了，不过做妻子的总要体恤丈夫在外的辛劳，最近问霁跟他爹经常出门，他们也是为了这个家啊！不是娘要说你，问霁已经不如从前，他的行为变得太多了；如果是以前的问霁，娘只会说他，但如今不同了……也不是娘偏心，双方忍让一下，不就雨过天青了？"李氏以为他们只是小小的吵嘴。
"娘，你真的认为现在的问霁比以前好？你难道一点也不怀念过去的儿子？"
"有什么好怀念的？过去他这么放荡、不学好，让我跟他爹头痛得要死，如今他变得听话懂事，我们都相信是祖宗听到我们的祈求了，真的让我的儿子转了性。你也知道过去的问霁是如何不孝，你会希望现在的问霁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这……"顾秋水被问倒了。
"秋水，听娘的话，别再和问霁吵嘴了。你一生病，问霁焦急得不得了，他真的很爱你。你老让问霁睡客房也不是办法，我跟你爹都等著抱孙子哩。"李氏有意看了顾秋水的小肮一眼。
李氏殷勤的盼望让顾秋水开不了口，她无法说她不敢再和"韩问霁"同床的事。
李氏听到顾秋水啜泣的声音，以为她在自责。
"秋水，娘不是骂你，你别哭啊！被人家听到，会以为我这个婆婆欺负媳妇。"
"不是，是媳妇头疼得想哭。"顾秋水赶紧解释。
"那你赶快躺下来休息，娘先出去了。"李氏收拾著杯碗。
彼秋水躺在床上，忍不住自问：她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她看得出那晚佟未檠的眼神是那么哀伤，她真的伤到他的心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爱著佟未檠的。虽然他有韩问霁的外表，但吸引她的是"佟未檠"的真心。
"娘，能不能帮我叫问霁进来？"
李氏停下了动作，"你想通了？想通就好！娘马上帮你叫问霁，你躺著不要动。"三言两语就让媳妇回心转意，李氏高兴极了。
半晌，门缓缓开启，顾秋水转过头，见佟未檠站在她面前，她想坐起来，佟未檠立刻扶起她。
"听说你肯见我，我很高兴。"佟未檠并不指望秋水马上接受他，她肯见他就很不错了。
此刻佟未檠的表情，是顾秋水不曾见过的；在他们那么恩爱的时候，她也没见过他像现在这么高兴。难道她的一举一动真的牵动著佟未檠的喜怒吗？
"现在我该叫你什么呢？韩问霁还是佟未檠？"
"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可以舍弃自己的名字，当个韩家人。"如果秋水真心接受他，即使牺牲名字也无所谓。
"你打算跟他们说吗？"
"韩问霁已经死了，而我也代替他那么久，我想还是不要比较好，就让我代替韩问霁孝顺他们吧；而且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你不是他们的儿子，你不觉得太过分了？"顾秋水对他的自私感到不满。
"我过分？我明明还活著，身体却已经死了，我也有父母、有自己的生活，现在我却必须待在这里……我也想照顾我的父母啊！我的确不是韩问霁，没资格在这里，但是世界上已经没了佟未檠这个人，他已经死了，我既不是韩问霁也当不成佟未檠，那我到底是谁？"
第一次看到男人伤心成这样，顾秋水愣住了。
"罢了，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
"我……"顾秋水叫不出他的名字。
佟未檠苦笑的说："谢谢你没跟爹娘说。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我这个陌生人，那么我会放你自由的。等你病好，你想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干涉。"
这样做对谁都好！
他不再强求了。
佟未檠来到最近夜里总会来的凉亭，这里是他与顾秋水第一次见面的地点，他总是来这里回想当初的幸福。
他开始吟著"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节，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风来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而今有谁饮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直到此时，他才了解"声声慢"的含意。
"少爷！少爷！"萍玫的呼喊声由远而近。
"怎么了？瞧你急得跟什么似的，有话慢慢说。"
"少夫人昏倒在厅堂，老爷要你赶快过去！"
萍玫话才说完，佟未檠就赶到厅堂去。
"问霁，快点，秋水昏过去了。"
佟未檠二话不说立即抱起顾秋水，他脸颊轻轻的碰著顾秋水的额际，疼惜的望著她。
"问霁，你到底做了什么？"韩照仁直接认定是儿子的错。
"你就别多话了。问霁，赶快把秋水抱到房内，今晚你就留在房间照顾她，不要去睡书房了。"李氏希望趁此机会让他们和好如初。
"娘，秋水怀孕了。"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你怎么知道？"首先回神的李氏问他。
"是大夫告诉我的，我要他先不要告诉你们。"
"这么重大的事，怎能瞒我们？你也真是的！我得赶紧吩咐厨房炖一些补品给秋水补补身子。"
"我要做爷爷了！"韩照仁高兴的嚷著。
"我希望你们先不要对秋水说，她的精神不稳定，我怕她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为此，他才不敢说出来。
佟未檠将顾秋水抱回房内，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握住她的手。
"秋水，我好怕你不要我的孩子，所以才不敢跟你说。我真的不希望我们分开，可是我们还能一起生活吗？秋水，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佟未檠得到的回答只是晚风拂过脸颊。
不久，顾秋水开始申吟。
"秋水，秋水，你怎么了？醒醒啊！"佟未檠轻轻拍著她的脸颊。
"不要碰我！"被唤醒的顾秋水在见到佟未檠后，吓得推开他的手。
佟未檠脸色霎时刷白，他静静的望著她，从她的举动知道，秋水讨厌他！
"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我不会再吵你。"连碰也不让他碰，想必她是不可能再忍受他了。
彼秋水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佟未檠就离开了她的眼前。见他颓丧的离去，她才晓得自己说错话了。她连忙起身想追回佟未檠，想跟他解释刚刚的话是无心的，她想和他一起生活。
若是没有佟未檠，就没有现在的顾秋水。
她爱他，无论他是谁，无论他的外型如何；她真的不能失去佟未檠，是他给了她幸福。
彼秋水打开了门，拖著脚步，一步步的走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找回佟未檠，向他解释一切！
如果她能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情，此刻她的丈夫也不会离开她了。
这么好的一个人，她居然说狠话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