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是业务员,怎么还那么容易被人推销?”他狐疑地瞅她,是真的不了解。
“我……那个……”她当然知道那是推销手法,可是……那老板说他们登对,登对啊!她想说跟她买点东西,就可以再多听几句赞美,也算是不错的等价交换……这种理由要她怎么跟他启齿解释?
“唉,你不懂啦。”最后也只能这么嘀咕一句。
他的确不懂。对她的不懂也越来越多了,他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遂问:“你要解释吗?”
“……不要。”她用力摇头,耍赖似的强调:“不要不要不要!”
见她意志甚坚,他也不再过问,说道:“那走吧。”
她沉默跟在他身旁,过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问:“喂,我问你喔……”你是爱我多一点……还是爱你的狗多一点啊?
他回头注视她,等待她的下一句。
她支吾半天,最后却说:“算了算了,没事啦,我无聊而已。”
唉,她不想追究了,因为真怕听他说他当然是爱他的狗多一点。
男女朋友……是这样的吗?像这样交往了一阵子,陶菲菲终于开始自我怀疑。
星期六,她趁自己不用上班、他又正好有闲,一下午都待在他家。
本来想好好谈心,没想到都还没坐热,他忽然接到一通剧团经理的电话,要他过去拿份资料,于是二话不说的就把她晾在家里出门了。
她快快不乐地赖在沙发上,那只已跟她很熟的狗则不请自来地窝在她身边。
无聊地拿起遥控器随便转台随便看,打发了半小时,他还是没回来,无意间转到一出偶像剧,正好在播放男女王角热吻的画面。啪啦一声,她听到自己理智断裂的声音,用力按下电源钮,将遥控器丢回前方的小茶几上:
真是……可悲到不行!她又不是没男友,为什么要像个深闺怨妇,在这种良辰美景要死不活地趴在沙发上,对着这种演出来的虚假爱情戏码妒火中烧啊!
身边那热呼呼的肉团仿佛感受到她的怒气似,动了动,睁眼看她,用鼻子在她脚边蹭蹭,像在安慰她一样。
她低头瞧它,叹了口气。实在是太过无聊了,只好对一只狗喃喃自语起来:“说真的,我好羡慕你,每天有这么多时间可以跟他在一起培养感情,他又对你这么关心,有时我多希望自己是你。”
“……”它没回话,理所当然。
她模模它的头,忍不住又想到上次那道未解的问题。“不晓得他到底是爱我多一点,还是爱你多一点?但我是他女朋友,所以他理应是爱我多一点,对吧?”仗着它不能言语就开始自说自话。
滴答、滴答、滴答……屋子里太安静了,壁钟秒针的声音好清楚。
“灵感、灵感,以前我还以为你对他的意义就像风水鱼,现在才知道他是用他重视的东西帮你取名,代表他很重视你。真好啊,如果我去改名叫‘创意”什么的,他会不会也变得很重视我?”
唉,一定没那么容易吧。听说他从青少年时期就一直养它到现在,一人一狗的感情深厚是有道理的,那么……她呢?
仿佛碰触了禁忌话题,她越想得深入,心就越往下沉。
对喔,当他开口要自己当她女朋友时,她被这喜讯冲昏了头,欢天喜地只顾着点头答应,从没想过为什么。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她好像根本没在他面前做过会让人心动的事,会让人发笑的倒是多得数也数不清。
交往以后,他虽不忌讳在别人面前承认两人的关系,但也从没吐露过半分情意,就连轻微暗示性质的也没有……
一团积雨云慢慢在她脑门上聚集,体积渐渐扩大,使她脸上阴影重重。
呆望身边的狗,她喃喃道:“你说他这次的写作主题会不会是跟恋爱有关?”
哔、哔、哔、哔、哔……刺耳的声响入耳,那是输入电子锁密码的声音,她回过神来,坐起身来看向门口。
喀。门打开,他回来了。
他关上门,蹲将鞋收入鞋柜再套上家用拖鞋,起身时发现她正瞪着自己。猜她大概是在生气,他一向不会安抚人,思索片刻,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这么开口:“我回来了。”
她又瞪了他五秒,蓦地跳下沙发,来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然后二话不说用力张臂抱住他,以自我催眠似的口气说:“算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这突发状况使他微讶。“怎么了?”
“没事,好得很。”她埋在他胸前深呼吸。唉,她越来越迷恋他的味道了,他有没有迷恋自己什么?“我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会不会想……那个……就是……”抱抱我、亲亲我?
他如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完全不懂她想表达什么。
“会不会想……想……”啊,这要她怎么说出口啦!她咬咬唇,抽身稍退开些,决定以眼神来暗示,于是抬眸用充满感情的视线热情地注视他。
她感受到他与自己对视,突然间,他的眼神变了,像深沉的大海,带着种难解意味。啊啊!他懂了吗?他懂了吗?他终于跟自己同频了吗?
他一手缓缓搭上她肩膀,嗓音低沉诱人地说:“闭上眼睛。”
她依言而行,心脏开始狂跳,很兴奋,很期待,更多的是紧张,情绪激荡得几乎要双腿发软……
啪!耳边传来非常响亮的一声,吓得她立刻睁眼跳了起来。
“别动。”他附在她耳边说,手臂越过她动来动去。
“怎么了?!”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她不禁有些惊惧。
“有蟑螂。”伴随话声,凶器拖鞋落地。
轻描淡写的三个宇,打击程度却跟万箭穿心同级。
那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家为什么有这么多蟑螂啊?!”她怒极尖叫完,才想到自己要讲的不是这个。
原来是这样!他叫她闭眼,原来是为了这个?!此时此刻,她满腔怒意像火山爆发一样,对蟑娜的恐惧根本不算什么了。
仔细想想,从交往以来,他们之间根本一点浓情蜜意也没有!所以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这种感觉就像辛辛苦苦把苹果皮削完,切开之后却赫然发现中间黑心,教人怎么心平气和去忍受啊!
“你到底是不是我男朋友?!”
“是。”她质问的语气让他不解。
“那、那……”她紧张地咽口唾沫。不要退缩、不要逃避!陶菲菲,你还要这样可悲下去吗?!“你到底爱不爱我?!”
什么?想不到她会问这个,他哑口了。
事实上,这问题也是他有生以来碰过最艰深的一个。当他自己也无法厘清这份情感时,又该如何对别人解释?决定跟她步入男女朋友的关系也是为了找出答案,然而交往至今却依然没有具体成果可以报告。
她有缺点,但她的优点他也一直看在眼里:而相处越久、越熟知她,他越清楚她是个值得人爱的好女人。
但这些观察结果又能代表什么?代表他爱她?不,他尚无法断言。
沉默到最后,他只能挤出这么个贫瘠的回答:“你是个好人。”
吼!这是什么狗屁答案!她发飙了!“答案只有爱或不爱两种而已!”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他还是只能据实以告:“那我现在无法回答。”
“不行,给我说清楚!如果你对我没意思,当初干嘛答应要跟我交往?”
他再度沉默,无法解释自己复杂的心情,见她态度执着,便转而告诉她其中一个原因:“因为你说需要一个男朋友跟孟老太太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