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予置评,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妳在这等一下,我回超市去买双拖鞋给妳。”虽然有点麻烦,不过既然碰上他人有难,总不能视而不见。
“啊?”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好心,她因此而愣了几乎十秒。“……那就……承蒙照顾了。”
“不客气。”这是第二次对她说这句话了。他转身欲走,第二次被她叫住:
“先生,那个──”她顿了顿。“我的鞋号是M。”不等他回话,自行解释:“我的长相曾让我被人误以为有三寸金莲。”
“唔。”他可以理解。
再次举步离开,他想,等下回到超市可以把鳄鱼鼻环要回来顺便还给她。
饼马路时,他不经意回想起今天的经历,然后不觉回头瞥眼自己来的方向。
懊怎么说呢?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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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贵人,大概就是这样吧,她想。
不仅为她解决了无鞋之苦,还替她找回了鳄鱼鼻环……其实当时她只是顺口请他帮忙,想说多找多好,根本没期望他会真的用心。在这个冷漠的都市,连她自己都很少付出真心为陌生人做什么,没想到今天却幸运碰到这么乐善好施的好心人。
“那是因为那是个男人,而妳长得好看啦。”
晚间来家里打混的邻居兼好友陶菲菲听了她的遭遇,丝毫不以为奇地这么说。
但她可不这么认为,因为,“我在他面前……用妳的话来说就是『暴露了真面目』,这样。”
“什么这样啊!”陶菲菲瞠目抱头。“妳大小姐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于是她约略叙述了下当时的情况。
“妳妳妳妳想把另一只鞋跟也砸断?!天哪!妳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谢谢。”顿了顿,补充:“如果这是称赞的话。”
“这不是称赞!”这时候的陶菲菲就显得特别老实。“我跟妳说过了,只要妳不开口、不做些奇怪的举动,只要是男人都会成为妳的裙下忠臣──”
“可是我不喜欢穿裙子。”她的回答换来一声尖叫。
“妳给我闭嘴!”很明显的,陶菲菲抓狂了。
“我拒绝。”有没有搞错?这是她家耶,她蹙眉模模耳朵。“陶菲菲小姐,请降低妳的音量,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妳还没被隔壁邻居抱怨够吗?”
“不要跟我提那个混蛋!”陶菲菲瞪着她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觉得自己逊毙了,每次都这样一个人在旁气得跺脚,为什么?不行,不能输!深吸一口气,以自认最平静的声音说:“给我一个理由。”
“拒绝闭嘴的理由?”
“不穿裙子的理由。”深呼吸、深呼吸……
拜托,又不是腿上有疤!这女人的腿部曲线可说完美到可以去做塑腿广告,每天外出却被暗无天日地裹在裤装里,连身为女性的她都觉得太蹧蹋了。
她想了想。“小学时,有次在走廊上,一个同班男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掀起我的裙子。”
“啊。”陶菲菲愣愣的,心中同时出现同情、怜悯和罪恶感。原来是这样啊……“妳……妳不要因为这样就有心理障碍啊,妳知道不少雄性动物幼年时期脑袋都发育不全的。”
“是因为年龄的关系吗?”她深思起来。“但我到现在还是不懂。”
“不懂什么?”
“不懂男人。有人帮我到老师面前打抱不平,那男生被老师要求当面跟我道歉,还写了好几张悔过书。本来我以为他是因为怀恨在心才会掀我裙子,因为我在体育课四百公尺测跑时破了他的最佳纪录。”她顿了一下。
“结果?”陶菲菲向来就是个懂得接话的好听众。
“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喜欢我。”她继续深思。“妳懂为什么吗?我实在不懂。”
“这种事不重要啦!就算被、被看到内裤,那时年纪那么小,也不用觉得丢脸啊。而且妳小学毕业多久了?这种往事用橡皮擦擦掉就好了嘛,根本没什么记忆价值。看开点看开点!千万不要因此一辈子困在自己设的心牢里……”
“我没被看到内裤啊。”她有点奇怪地看向她。“我刚才没说吗?我裙子里有穿安全裤。”
“……我很确定妳没说。”陶菲菲开始咬牙切齿了。“那妳到底是为了什么?”
“喔,因为我下课常常会到操场玩,没体育课的日子只好穿安全裤。”
“我是问妳到底为什么不肯穿裙子!”还有到底为什么她们的问答间总是牛头不对马嘴!
“我没有不肯穿裙子,我只是不喜欢穿裙子而已。”两者是有很大差别的。“不然有时走在街上心血来潮想去道馆拜访许老师,顺便教小朋友几招,还要回家换衣服,不是很不方便?”
“那妳刚刚说什么被男生掀裙子什么心灵受到创伤,原来都是在唬烂我啊!”忍不住吼了出来。
“我很确定我没说自己心灵受到创伤。”
“妳、妳、妳!天哪,我要开冷气!”陶菲菲跳起身来按下墙边的冷气开关。
“现在还没六月,开什么冷气?”她不赞同地要上前关掉。
“让我开!不然我会心火过旺而亡!”
眼见陶菲菲目眦尽裂,她也就不阻止了。“妳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
深呼吸深呼吸!“妳先告诉我,为什么妳这么喜欢答非所问、言不及义?”
“我有吗?”她认真回想。“如果妳是指不穿裙子跟被掀裙子的关联性,很好推论吧;无论是被人蓄意掀起、被风不小心吹起,或是搭电扶梯时被人由下往上偷窥,穿裙子有走光风险是事实。”
“那短裤呢?为什么妳从来只穿长裤上街?”非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她皱了皱眉。“因为我不喜欢别人一直盯着我的腿看。”
……一开始便这么回答不就好了!陶菲菲软趴趴地飘到沙发上躺下。“不如我们谈点别的。”
“好。”
谈点什么呢……灵光一闪!“今天对妳伸出援手的那个男人长得怎样?”
她花了几秒回忆。“个子满高的。”
唉……“能不能更仔细点?眼睛鼻子嘴巴怎样?”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也就是说,五官端正。”一定要详细的结果,她觉得自己说了废话,陶菲菲也觉得自己听到了废话。
“算了,我累了,就让我长眠于此吧。”耗尽精气神,陶菲菲像沉没中的铁达尼号,一点一点在沙发上瘫痪。
“对不起,可能不行。”她很直接地说。“因为我开始有点冷了……哈啾!”
“……好啦好啦,我走就是了,晚安。”
“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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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确定从何时开始,观察签名簿已成为他运动完后的一个习惯。
一定要深究的话,大概是从见到那则给自己的留言开始吧。
无论有意无意,一旦被勾起注意就会开始进行观察,这是他的习性之一。
然后他发现使用楼下设施的住户虽不多,却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少。例如五楼一位陈先生每周一三五晚上会泡三温暖;十八楼一位袁小姐会在周五预约网球练习间;二十二楼一位杨小姐每周六会借用撞球室;当然还有那位每早八点半到九点半固定会使用脚踏车的二十九楼住户,孟小姐。
但最近不知为何接连两天没见到她的使用记录,脚踏车未变更的座椅高度也显示除了自己以外没人使用,而这使他有点在意。第三天,他想,会不会是因公出差?第四天,他想,或许会是出国旅游?第五天,他想,难道会是卧病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