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清秀的瓜子脸,好像又更瘦了,身上也没几两肉,都快成皮包骨——这女人是怎样?这几年都没好好吃吗?怎么愈长愈回去?
五官倒是没怎么变,反正她本来就不是格外美艳的类型,她的可爱处在表情的灵活多变,一颦一笑,甚至挑眉薄怒,都很吸引人……
不对!崔刚信神智一凛。什么吸引人?她就是那样忽笑忽怒地教人模没个准,才令人气恼!这女人天生就是来挑战男人耐性极限的,他能跟她维持一年的婚姻已是奇迹,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耐心。
“崔刚信,你还没因敛财过度死于仇杀吗?”
看吧!这女人一开口就让人想掐死她。
崔刚信磨牙,眼神更加锐利。“方喜悦,你还没因脑容量过小死于愚笨吗?”
一来一往,两人打过招呼,同时眯起眼,宛如台上两个对打的拳击手,小心翼翼地寻找对方的防御空隙,试图一举突破。
“你早知道今天会见到我?”估量完毕,方喜悦完全找不到前夫的弱点,相当不悦。
“没错。”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让我等的?”
“别自抬身价了。”他嘲讽。“我可没空跟你玩这种无聊的心理游戏,我是因为开会才来晚了。”
“少来这套!”她鄙夷。以为她会傻到相信吗?“你明明就是故意激怒我。”
崔刚信不以为意地扫了她一眼,扯扯唇,似笑非笑。“方喜悦,我现在确定你的脑容量还是跟以前一样小了。”
方喜悦倒抽口气,感觉胸口有座火山爆发,喷出滚滚岩浆。
冷静,要冷静。她拚命告诫自己,但一口气就是咽不下,好不容易端出来的气势全被这个无端冒出来的可恶男人扫得七零八落。
“我也确定,你满脑子跟以前一样,只想着赚钱赚钱赚钱!”她刻意冷笑。“欺负像我们其理这样的小鲍司,是你们这种科技暴龙的嗜好吗?有你在公司坐镇,想必这几年藉着到处告小鲍司要求赔偿金,赚了不少黑心钱吧?”
“方小姐,你这是对本人及敝公司的公然侮辱。”
“所以呢?你要告我毁谤吗?”
“我们的确可以对你提告。”
“好啊,你告啊!”方喜悦火大。“不愧是大律师,动不动就要胁人上法庭,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吗?”
他知道她不怕,就因为她不懂得怕,他更生气。
“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他厉斥。“方喜悦,你以为自己真的是正义急先锋吗?什么大小事都急着冲出来跟人两肋插刀?你就不怕哪天被人捅到流血吗?”
“我什么时候被人捅到流血过?”方喜悦冷哼。“这辈子活到现在,我也只被你捅过——”她蓦地顿住。
气氛变得更僵了,两人四目相瞪,谁也不肯认输先转开,但愈是看进对方眼里,过往的回忆便更清晰,一幕幕在脑海涌现。
“你的意思是,只有我会伤害你?”崔刚信一字一句从齿缝间逼出。
“我没那样说。”她倔强地抿唇。
“但你刚才那句话不就是这意思?只有我会捅你,只有我会伤害你、让你流血,不是吗?”
是又怎样?难道她说错了吗?他的确是……重重伤了她啊!这辈子她也只有在跟他离婚那时候,尝到心碎的滋味,那种失魂落魄、无依无靠的感觉有多可怕,他根本不懂!
方喜悦恨恨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她很想冷静,很想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他交涉谈判,但偏偏曾经破碎的心,此刻又隐隐抽痛,连眼眶都不由得涌上酸楚。
不能再留在这里,她必须立刻离开,否则说不定会露出她不想给任何人看到的一面。
“看来我们今天是无法谈下去了,改天再约吧。”她匆匆拿起公事包,急着走人。
“方喜悦,你等等!”他展臂想拦住她。
“不要碰我!”
她尖声抗议,甩开他的动作像甩开令人厌恶的苍蝇般那么毅然决绝,他顿时错愕,狼狈地僵在原地,心头像被人捅了一刀。
他没再留她,深沉地目送她离去。
***
第1章(2)
“结果呢?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下班后,方喜悦和汪其理到公司附近的泰国料理餐厅用餐,谈公事兼约会。刚坐定位,汪其理便迫不及待地追问。
“先别急,其理,先点餐再说。”方喜悦试着缓和他急迫的情绪,也顺便醒醒自己混沌的脑袋,与前夫意外相逢的震惊仍未完全消褪。
她招手唤来服务生,点了月亮虾饼、虾酱空心菜、辣炒牛肉、青木瓜沙拉几道菜,这些都是汪其理平常爱吃的菜色。
服务生离开后,汪其理喝口水,微微皱眉。“你跟他们谈得不顺利,对吧?”
他不笨,看女友慢条斯理地拖延时间,就猜到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是不太顺利。”方喜悦点头承认。
“那怎么办?”汪其理哀叹。“你没跟他们表达我们的立场吗?”
“这个嘛……”她根本没来得及表达。这次会谈她从一开始便任由个人情感牵着理智走,可说是非常失败。“真的很抱歉,其理,对方的态度……很强硬。”
“所以是告定我们了吗?”
“存证信函是说,只要我们停止量产,他们可以不提告。”
“停止量产?怎么可能?公司开发了产品就是要量产啊!不卖给客户,怎么赚钱?”
“我知道。”方喜悦咬唇。“我明天会再去找他们谈谈看。”她需要一些时间平复激动的情绪。
“好吧,那就交给你喽?”
“嗯。”
得到她保证,汪其理稍微安下心,服务生端上白饭与青木瓜沙拉,他主动替两人各盛一碗,又为她挟了些沙拉。
“多吃一点。”他殷勤地劝食。
“谢谢。”方喜悦接过碗,微微一笑。
她就是喜欢汪其理这点,虽然脑筋有点直线条、不太机灵,遇事又有些优柔寡断,不够果决,但对她,他绝对是温柔体贴的,在小细节上很照顾她。
苞崔刚信完全是不同的类型。
那男人聪明果断能力强,脑筋灵敏,口才又伶俐,三教九流都能自在地周旋,但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却是嚣张跋扈又爱耍任性,幼稚到极点。
与他相恋又分手后,她便痛下决心,这辈子再也不要爱上跟他一样霸气的男人,宁愿对方软弱一点、温和一点,只要对她好就好。
只要用心对她好,公事私事,她自会一肩挑,当对方最得力的臂膀,必要时,也可以冒险冲锋陷阵。
“其理,其实我……”
“怎样?”汪其理抬头看她。
她犹豫着,很想告诉他今日遇到自己的前夫,想对他倾诉心中的苦恼,听他柔声安慰,但话到嘴边,就是吐不出口。
“要吃点牛肉吗?”服务生送上另一道菜,他又替她挟菜。
“谢谢。”她尝了一口,太辣了,忍不住呛咳。
“怎么了?太辣了吗?喝点水吧。”
她喝口水,润润喉,只见汪其理用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禁感动。“没事,不小心吃到辣椒了。”
“你的外号不是『小辣椒』吗?怎么还怕辣椒?”汪其理开玩笑。
方喜悦跟着笑了。其实她并不是那么能吃辣,只因为男友喜爱,才总是陪他来吃泰国菜,但这点,汪其理并不明白。
她正欲说话,汪其理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拿手机出来查看简讯。
你在哪里?我好无聊,快过来陪我!
“谁发来的简讯?”方喜悦问。
“啊!”汪其理似乎被她吓一跳,急急忙忙将手机放回西装内袋。“是……其实是我妈,她身体好像不太舒服,要我回家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