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减肥嘛。”她随意找借口。
他闻言,却更不赞同了。“你不需要减肥,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许多情心跳一乱,怔忡地望他,他仿佛也察觉自己态度不够冷淡,逃避她的视线,霍然起身。
“吃饱了碗给我,我来洗。”
“不用了,我来。”她与他相争。
“你煮面,我洗碗,很公平。”
“可我是店里的小妹啊,这种事应该我做。”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他淡淡一句,迳自收了碗,端到流理台前,挽起袖子。
她跟著来到吧台前,恍惚地盯著他洗碗。相较于她的不体贴,他则是太体贴了,这样的男人到哪里都会受欢迎的,也难怪几乎每个固定来店的女客都不时朝他投来爱慕的眼神。
埋藏许久的疑问忽地冲口而出。“为什么你不交女朋友?”
“什么?”他一愣,抬眸望她。
她定定地承接他目光。“你这么受欢迎,我看得出来有好几个女客人都在偷偷暗恋你,难道你一个都不喜欢吗?”
“你在说什么?”他不悦地瞪她。“我是咖啡店老板,可不是牛郎。”
“又不是要你陪客。”她叹息。“我只是好奇,如果你想谈恋爱,机会应该多的是吧?”
“你该不会想说,我是因为你,失去了爱的能力?”讥讽的言语自他唇间迸出。
她假装没听出他的忿恼。“是这样吗?”
“许多情,你别太自以为是。”他冷哼。“你对我的人生,没那么关键。”
是吗?所以他辞去律师的工作,隐居在这陋巷开咖啡店,不谈恋爱,不交女朋友,孑然一身的孤独,都不是因为她吗?
是违心之论吧?
许多情忧郁地寻思,这一切当然跟她有关,但她不敢以为是因为他还忘不了她,只是因为她给他的伤太深,或许促使他无法再信任别的女人。
“那齐真心呢?”她轻声问,嗓音无法抑制地沙哑。
“关真心什么事?”他不解。
她微敛眸,玩弄自己的指尖。“她看起来很不错,优秀又漂亮,你喜欢她吧?”
“她是朋友。”
“就像汪喜乐一样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有些不耐了。
她悄悄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扬起眸,朝他微笑。“我觉得齐真心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为什么?”他冷诮地撇唇。“因为你认为她跟你有点像吗?”
“某方面来说是这样。”她大方地接受他的嘲讽。“不过她的个性看起来应该比我好多了。”
“你知道就好。”他轻哼。
她的心刺痛。“所以,你怎么不试著跟她交往看看?她还是单身,对吧?”
“我要不要跟谁交往,不关你的事。”他重重地将洗干净的碗搁上碗架。“我警告你,许多情,我答应跟你和平相处,并不表示你可以过问我的私事。”
“不问就不问。”她举手做出投降状,可一眨眼,又开启另一个问题。“那律师的工作呢?”
“又怎么了?”他拧眉。
“你该不会打算在这里开一辈子的咖啡店吧?没想过回事务所工作吗?你说过,你从小的梦想就是跟你爸一样,当个威风凛凛的大律师,不是吗?”
他不吭声,默默洗净双手。
“该不会连这个梦想也要放弃吧?你爸妈可会很失望的喔。”
“他们失不失望又干你什么事了?”他反讥。
“人家只是关心嘛。”她撒娇似地示好。
他森沈地瞪她,半晌,忽地冷笑。“我这辈子做过最令他们失望的事,大概就是不顾他们的反对,把你娶进门。”
好阴狠的冷箭!
许多情不觉伸手抚住胸口,那里,隐隐地痛著,似在流血。
这男人,耍起冷酷来,还真的是……超酷的,难怪以前在法庭上,他的对手都闻风丧胆。
她涩涩地苦笑。“你讲话有必要这么毒吗?”
“那你就别老是问一些多余的问题。”他酷酷地撂话,将衣袖重新拉好。“我回去了。”
“什么?这样就要走了?”她连忙挽留他。“再多陪我聊一会儿嘛。”
“你以为我美国时间很多?”
“就一会儿嘛,好不好?”她厚颜地要求。“我们来下跳棋!你还记得吗?你以前下跳棋老是输我——”
“我赢的次数比较多,好吗?”他慎重声明。
“是吗?”她偷笑。“那要不要再来比一次?看你的棋艺退步多少了?”
“店里没有跳棋。”他意欲以此拒绝。
她狡狯地扬唇。“我有,你等等,我回房拿。”
语落,她轻快地转身,刚走了两步,胸口陡然遭受突如其来的重击。
她身子一晃,不觉蹲。
“怎么了?”他在她身后奇怪地问。
“没、没事。”她揪住窒闷的心口,努力呼吸。“只是……忽然有点头晕。”
“怎么会这样?”他展臂扶她,语气藏不住必怀。
“大概……天气太闷了。”她凝聚全身所有的力气,站稳身子。“你等我拿跳棋,马上……就来。”
她踉跄地回到阴暗的房间,一关上房门,马上打开胸前的炼坠瓶,往口腔内部喷药。
然后,她坐在床上,孤单地等待疼痛过去——
第6章(1)
“再过两个礼拜就要开刀了,你最近情况怎样?”
做完例行检查后,满头灰发的老医生和善地问。
许多情想起自己这阵子几次发作,微笑。“我觉得挺好的,说不定不用开刀,它自己都会好呢。”
“那怎么行?”老医生责备地皱眉。“当初你要延后开刀日期,我已经不赞成了,你该不会又想延一次吧?”
她轻声笑了。“放心吧,医生,我保证这次不会再耍赖了。”
“那就好。”老医生这才舒缓眉宇,在电脑病历上做纪录。“药还够用吗?我帮你再开一些吧。”
“嗯,好啊。”
“还有,在开刀前你要多休息,别让自己太累,也要注意保持平静的情绪。”
怎么正好都是她做不到的呢?
许多情自嘲地牵唇。她现在在咖啡馆当小妹,怎么可能不劳动?面对一个恨著她的男人,又怎能让情绪平稳?
“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没日没夜地工作。”老医生见她不吭声,警觉地盯她。“你不是说你把工作辞掉了吗?”
“是辞掉了。”她点头。
“所以你这个月应该会保持放松吧?”
“我尽量。”
“你说你想处理的事情呢?办得顺利吗?”
“嗯,这个嘛……”许多情眨眼。“本来情况不太好的,不过这两天好多了。”
“那太好了。”老医生其实不明白她到底要处理什么事,但仍是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由于这是一场艰难的手术,他很赞成她在开刀前了却未完的心愿。“对了,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李阿春的女人?”
“李阿春?”许多情愣了愣。“她怎么了?”
“她最近也在这家医院看病,我听她的主治医生说,你在她儿子的医疗赔偿官司上出了一些力,她好像很感激你,一直透过关系想找你道谢。”
“那没什么。”许多情摇摇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必告诉她怎么跟你联络吗?”
“不用了,我不觉得那种事有什么好道谢的。”她不以为意地推辞。“倒是有件事我想请医生帮忙。”
“什么事?”
许多情微笑地递出一封牛皮文件袋。“这个,请你帮我收著。”
“这是什么?”老医生疑惑地接过。
“里面有一封信。”许多情解释,微微敛下眸。“如果我手术……没成功,麻烦你帮我寄出去。”
所以,这算是遗书?
老医生惊骇,顿觉接下的是某种重责大任,他怕自己担不起。